思及贾母曾几番提及两玉婚事,他未授官时也曾冷淡过,如今怕是又想旧事重提,拿此事来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想通这些,林如海道:“这等事,也是难为你了。”
不料竟听到这话,贾琏一时间五味陈杂,干笑说不出话。
“如今年底各地官员要进京述职,也是谋官的好时机,前日吏部一位同僚说顺宁府通判出缺,你若有意,我便使人打点为你留着,你年后便可去上任。”
贾琏先是眼睛一亮,通判虽是六品,可却是实职,又有贾家的家世摆着,很容易升迁,只是……顺宁府,那可是在滇南,偏远不说,还很乱。再者,眼下贾家这个局面,他哪儿离得了身?不说别人,只怕他老子都不乐意。
“怎么,嫌苦?舍不得你们府里的银子?”林如海如何看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家中要建省亲别院,又要筹备娘娘省亲,实在是脱不得身,老太太老爷们必是不肯的。”虽有这个原因,但贾琏也确实舍不得离开府里去吃苦,何况建那么大的省亲别院,能捞多少油水!这荣国府本就该他继承,他不拿也是被二房捞走。
林如海见他烂泥扶不上墙,一时间也懒得搭理,起身就走。
“姑父!”贾琏傻眼了,知道惹恼了林如海不免后悔起来,到底自己前程要紧,好不容易林姑父帮把手,竟猪油蒙了心的迟疑起来。贾琏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琏二爷,这是我们老爷托我转交琏二爷的,说尊府出了娘娘,此为贺喜,聊表心意。”福伯递上一只木匣子。
贾琏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一千两。
贾琏带着一千两银票回了府,贾母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王夫人面色僵冷,口里硬邦邦的说道:“娘娘省亲是何等荣耀的大事,我娘家哥哥听说后使人送了五万银子,薛家出了十万,林姑爷这般,可见是林姑奶奶去了,林家与咱们府上生分了。”
上首的贾母毫无预警的仍了手中茶碗,直直砸在王夫人面前,啪的一响,惊得一侧的邢夫人险些尖叫着跳起来。只听贾母冷声斥道:“话里绕上我的敏儿做什么,那也是你能说的?咱们家建省亲别院,亲戚们出钱是他们的心意,岂能由着你挑多挑少,越发不懂规矩!”
王夫人已是站了起来,看似如往常一般恭敬的垂首听训,却是紫涨了脸,满眼愤恨,只双手死死攥着忍住了怒气。如今她乃是贵妃之母,谁不巴结奉承,偏这老虔婆总端着婆婆的款儿压着她。
“下去仔细想清楚!”贾母将一干人都轰了出去。
出了门,邢夫人似笑非笑的觑了王夫人一眼:“弟妹吓坏了吧?哎哟,刚才也吓了我一跳,谁想到老太太突然恼了。要我说也是弟妹不懂事,平日里老太太多疼你,你怎么就往老太太心坎儿上扎刀子呢。再说了,你们王家是有钱,可人家林家清贵啊,如今林姑爷可是简在帝心的一品户部尚书!指不定你们家老爷将来还要指望林姑爷提携呢。”
“哼!”王夫人对着邢夫人可没什么好脸子,甩身就走了。
邢夫人只觉扳回一局很是畅快,可想到十几万两银子落入了王夫人手里,又嫉妒的心肝儿疼。想了想,命人立刻备车,要将此事告诉大老爷知道。
第26章 庄家进京双喜临门
却说贾琏从贾母处离开,心烦意乱,回到屋子里一声不吭的合衣躺下。王熙凤正和平儿说话,见他这样声色不同以往,颇是纳罕。平儿识趣的领着丫头们退了下去,王熙凤推了推贾琏,问他出了什么事。
贾琏不理她,突然翻身就出去了。
王熙凤怔怔的望着晃动的门帘,咬了咬牙,眼眶一红。贾琏还是头一回这么给她甩脸子,可最近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惹到他了?
“平儿!”王熙凤收拾好情绪,唤平儿进来。“你去看看,二爷去哪儿了。”
贾琏直接去了东边院里见贾赦。虽说平日里父子两个不亲,父亲又是个混不吝,只知道喝酒和小老婆胡闹,但遇到大事,终究是亲父子。
邢夫人刚和贾赦说了银子的事儿,贾赦正想着怎么把银子弄到自己手里,见贾琏过来,以为还是省亲别院的事。贾琏把来意一说,贾赦先是一惊,接着拍手大笑:“好好好!到底是你林姑父疼你。”接着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还傻的推了?你脑子被驴踢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每年在京里侯缺的有多少?多少人花银子都得不着官儿,你还不知足。”
“儿子不敢,只是眼下正要建省亲别院,怕是老太太不肯。”贾琏被骂惯了,却也听得出来父亲极是赞同他做官。
贾赦哼笑,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我知道,你怕吃苦,又舍不得府里的银子。你只管去,府里有我看着,这是咱们大房的东西!”来回踱步半晌,又说:“这事儿先别声张,也别和你媳妇说,省得二太太也得了消息。等正式任命文书下来,我自有话和老太太说。”
贾琏虽不解,但见他如此笃定,便应了。
林如海再见到贾琏前来并不意外,虽没给好脸色,但谋缺儿的事仍是帮了忙。
腊月初,庄家低调的进京了。
因庄黎早先过来收拾房舍,又拜见过几家亲友,因此对于庄家进京消息灵通的倒也知道。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年轻一辈不知道庄家,年纪大的一时也想不起,个别知晓内情的也未必有那份敏锐,只以为庄家隐了这么些年,终于想谋出路了。
林家也早得了消息,隔了几日估摸着对方安顿好了,林如海便携黛玉过去拜会。林青筠要到明春二月出孝,哪怕好奇庄家是何等样人家,也不好登门去的。
庄家前厅,庄黎亲自恭迎林如海,另有个面貌慈和的老嬷嬷迎了黛玉,领着黛玉的轿子径直去了二门。庄黎心知轿内坐着的是林家姑娘,近几日总听祖母母亲提及,又有一首梅花诗在前,不由得朝轿子看了两眼。轿子两边都有个小窗,因是专为女眷准备的,为防止放大吹了窗纱,窗纱都是糊住的。淡青色窗纱虽轻薄透气,却是里头隐约瞧见外面,外面却丝毫看不见里面。黛玉对庄家亦是十分好奇,一听外面有个年轻公子的声音便知是庄家大公子,刚好对方抬头望来,虽是影影绰绰,却也将对方形貌瞧了个大概,惊得连忙收回视线垂了头,哪怕无人发现也羞红了脸,再不敢随意往外张望。
“请林姑娘下轿。”轿子停在二门。
此时黛玉脸上红色已褪,见轿帘打起,便扶着老嬷嬷递来的手下了轿。黛玉冰雪聪明,一见这嬷嬷穿戴举止不同常人,又特地来迎自己,便知是庄家老夫人亦或者太太们身边极有身份体面的嬷嬷,言语便十分客气:“有劳嬷嬷。”
嬷嬷一看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不愧是林探花家的千金,生的娇花照水一般,又因是江南女儿,自有一番风流婉转,把家中几位姑娘们都比下去了。
“老奴姓陈,姑娘不嫌弃唤声陈嬷嬷便是。”
“陈嬷嬷。”黛玉依言唤了一声。
“林姑娘生的这般好,倒叫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