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太医,王妃如何?”白鹭虽未经人事,但李嬷嬷那会儿问的那样细致,她多少猜到几分,不免又紧张又期盼。
隔着纱帐,林青筠轻抚小腹,想着信期确实迟了些,本打算过几日请太医看看的。
小秦太医诊了两遍,这才连声恭喜:“王妃有喜了!据脉象看来已有一个半月,先前定是日子尚浅没能诊出来。王妃一向身体康健,胎象很稳,今日必定是累着了,药也不必吃,只静静养两日就无碍了。”
话音一出,屋子里大小丫鬟全都齐声贺喜:“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白鹭,赏!送太医出去吃茶。”林青筠只觉得高兴,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并非狂喜,像是涓涓暖流,令她有种新生之感。
喜事一诊出来,立刻就安排人向宫中报喜,又去通知尚在鸿胪寺的徒晏。徒晏得知消息时呆了好半天,然后才火速朝府里赶,等见了林青筠,伸手轻轻搭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处,似乎还不那么的真实。
“真实神奇。”徒晏自小见过不少怀孕的妃嫔,大公主当年怀安乐时他也见过,但那时看到她们的肚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变个模样,从没觉得如何,只知道女人怀孕都是那么过来的。这会儿徒晏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一时间他不好描述,只知道自己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收不回来,想到在年底或最迟明年初就会有一个延续着他血脉的孩子出生,或许像他,或许像林青筠,那真的事一种十分神奇的事。
徒晏突然站起来急急往外走:“我得去翻翻书,先把名字起好。”
林青筠先是一愣,接着就笑:“还早呢,哪里那样急。”
别说徒晏如此,宫中皇后闻得消息更是“心急”,一面打发人报给皇上,一面吩咐纹心开库房备补品,又从内务府挑选接生嬷嬷。在皇后又喜又忙碌的时候,宗人府将为纯亲王挑选侧妃的事情奏请了皇帝,皇帝看了折子,转来凤仪宫与皇后商议。
皇后一听宗人府举动,并不意外,却是叹口气道:“臣妾如何不想老七子嗣丰盛,只老七的性子皇上清楚,早先既然说了那话,怎肯轻易更改。何况眼下老七媳妇刚有喜,小两口正是高兴的时候,真指个人去,老七媳妇岂不是寒心?再带累了肚子里的皇孙……”
“那就暂且放两年,等他想通了再说。你也多教导王妃。”
因着皇帝的这番举动,皇后一番热肠冷静了几分,思前想后,将徒晏找了来。皇后也没试探,直接将宗人府的折子与皇帝的话都说了。
跟前并没旁人,连纹心都在外边儿,皇后低声问他:“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现在不比以前,你那几位兄弟都盯着你呢。”
徒晏神色仍是一如既往:“母后,咱们什么都不必做,父皇春秋鼎盛,在位一二十年不是难事,难道要我和前朝的废太子一般么?”
提到义忠老亲王,皇后面色一肃,心头一凛。确实,徒晏是嫡子,若真的起心要争,依着皇帝现今的看重,即便不封太子,也和隐形太子相同,其他皇子兄弟们岂能甘愿?再比照太上皇与义忠老亲王的旧例,这样的父慈子孝根本坚持不了几年,早晚会被皇帝的疑心所击溃,亦或者是被“太子”日益膨胀的野心所吞噬。
“若你什么都不做,将来只怕……”皇后担心其他人不会放过他,更何况自己乃中宫皇后,儿子是嫡子,难道做不得新君么?自己儿子哪一样都不差,凭什么不能?
俗话说:得陇望蜀,此乃人之常情。皇后亦不例外,此时她就盼着自己的儿子将来能继承大位。
徒晏自然清楚这一点,仍是说:“母后若是信我,那只管和以前一样。”
皇后长长的看他一眼,到底是点头:“罢了,总归是你自己的路。”
其实这些日子不止是前朝关心纯亲王的后院儿,后宫与京城的外命妇们同样热心,个个借着请安的时候推荐自家女儿、侄女儿、孙女儿等等出色女子,都表示愿为纯亲王妃分忧。皇后虽的确重视第一个皇孙,但更重视的是徒晏,正是清楚徒晏的性情脾气,所以才没一声不招呼的直接赐人。如今她惟愿儿子这片心没白费,希望林青筠可以一举得男,嫡子嫡孙,到底不同。
时下妇人们为不惊了胎,都等三月稳固后方才各处报喜,而林青筠情况特殊,以至于报到了宫里,等同于京城里都知道了。且不论旁人如何嫉妒眼红,林家却是一片喜气,贾家那边王熙凤也在盘算送点儿什么东西贺喜。
贾琏一回来就见屋子里翻箱倒柜的,王熙凤与平儿一齐动手,不知找着什么。
“二奶奶这是做什么呢?平儿快倒茶来。”贾琏忙了一天,往枕上一倒,懒洋洋的不想动。
平儿倒了茶来,听得王熙凤笑道:“可算找到了。我就说嘛,分明是搁在这边的箱子里。”
贾琏一看,在她手里捧着一尊五六寸高的白玉观音,看玉质就不寻常,竟是细腻如脂的羊脂白玉。“二奶奶费这么大功夫找这个做什么?我怎么没见过这个?”
王熙凤命平儿找个好盒子仔细装了,回头与他笑道:“我的东西二爷都见过不曾?这是那年我怀大姐儿,我娘私下给我的,本想使我生个小子,结果是个姐儿,二爷还闹了好几天不自在呢。后来塞在箱子里就没想起来。纯王妃有喜,我想送这个去贺喜,二爷觉得如何?”
“二奶奶真大方,这观音确实好。”贾琏如今对凤姐十分满意,以前就知道凤姐儿能干,家中里里外外皆料理的十分妥当,特别是往来送礼就没错过,与各家同僚太太应酬也十分应手,简直就是贤内助。
王熙凤忽而想起一事,摆手令平儿退下,坐在贾琏对面儿说道:“上回我依着二爷的意思,问了王妃咱们家的事,关于国库欠银的事儿,大老爷怎么说?”
“能怎么说?老爷说没钱,再者,当初分家时本该将这笔银子留出来,剩下的两房再分,偏生都将此事给忘记了,如今再让二房吐出钱来谁肯呢?老爷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出,那可是三十万两!咱们家要拿出这笔钱来还国库欠银,必没那么多现钱,少不得典当库里的大家伙事儿,就这么下来,也要伤筋动骨。如今老爷把银钱东西看的很紧,连我都轻易摸不着,那都是给葵哥儿的。上回我去说这事儿,老爷骂我一顿,说我瞎操心,别人家都没还,我们急什么。”
王熙凤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作罢。
“老爷的话倒也没错,虽说我担心,可别家都没还,单只我们家出头岂不遭恨?另则,那天王妃还提了一件事,令我十分在意,偏生那天二爷累了,我话没说完就睡下了,第二天我也给忘了。”
“还有什么?”贾琏并没有在意。
只听王熙凤道:“王妃特意拿甄家做例子,甄家的罪名儿我们都知道,王妃别的没提,单单提了两件事。一个就是国库欠银,另一个则是结党。我寻思着咱们府里也没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况也没门路,哪里做得出这等事来。”
贾琏却是猛地坐起来,脸色一变:“结党?王妃当真说了这个?”
“二爷?”
贾琏揉了揉眉心,这才发现额头竟是出了层冷汗,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下去,说道:“只怕王妃指的不是咱们府里,而是东府。那边的珍大哥父子俩个,常在家邀人聚众饮宴,我只以为是寻常的寻欢作乐,他们还请过我两回,我因着公务在身都推了。若咱们家都所谓的结党,必是东府里无疑。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真有这等罪名儿,到时候咱们家也跑不了。”
“这、那府里当真……”王熙凤满脸吃惊,想不到贾珍竟有那么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