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令他失望,当水师打退了沿海诸小国,一旦登陆,火器营的威力就发挥了出来,一片枪火之中,藩兵竟是溃不成军无可抵挡,朝廷大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攻入了王宫。此番回京献捷,被俘的几个小国的皇室成员们及重要大臣尽皆在列,这绝对是开朝以来绝无仅有的盛事。
此次战役亦有伤亡,卫老将军战死了。
言及主帅战亡,却是另有内情。
卫家是南安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此番南安王爷出事,卫家父子亦察觉到异样,但事已至此,唯有乘着此回战事“将功折罪”。立功心切,卫老将军身先士卒,不幸中了流箭,伤及要害,其子卫若兰亦伤了腿。
皇帝看了战报,又听督军讲述了详情,便道:“卫老将军虽贪功冒进,但勇猛无畏,且此回大胜,便将功补过,不奖不罚。其子卫若兰,作战勇猛,功绩可嘉,擢升正五品武德将军。”
卫家能撑得起门户的唯有卫家老将军,卫老将军一死,只卫若兰一个男丁。五品小将军,在京中实在不够看,不过是皇帝安抚罢了。卫家乃是南安王爷嫡系部下,依着皇帝对南安王爷的厌恶,卫若兰的腿即便是好了,只怕也没机会回军中了。
照林青筠来看,能避开一死已是大幸。
可惜,卫老将军死了,卫若兰要守孝三年,史湘云又得继续等下去。况这边战事一了,剩下的摊子也要料理了。
果然,没几天就曝出一件事,在南安王爷军中行辕处发现了五十支最新式的崭新燧□□,又有揭发南安王爷私下练兵,况年年朝廷准时拨饷,军中将士却称兵饷月月延迟,时有欠饷。又称军中器械陈旧,多年不曾更换,又称冬日里棉服单薄,数量不足等等。
那五十支枪,自然是暗卫得了塞进南安王爷的行辕里,只为以此为引将南安王爷旧部余党肃清。再者,暗卫在行辕另有收获,在一处看守严密的小院儿内竟养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若非其外族人的样貌,倒像是金屋藏娇。暗卫们同样将人秘密带往京城,交予皇帝处置。
当徒晏告知她那人身份,着实吃惊,竟是丽莎!
林青筠之前就得到消息,丽莎胸前中了箭,伤的很重,可能活不了。谁知丽莎仍旧活着,似乎还被南安王爷软禁了。
“丽莎的确是贵族私生女,为了生计,她做了大公爵的情人。南安王爷之所以软禁她,乃是她想回国,但南安王爷觉得她仍有价值,便强扣了下来。丽莎到底做过大公爵几年情人,多少知道些隐秘,且得公爵一定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派来本朝。”这些都是徒晏亲自从丽莎口中问出来的。
徒晏的学习能力一直令林青筠叹为观止,在英文学的应用自如后,竟开始学习法语。他们两个一起学,现在她是半吊子,张口发音还容易出错,偏徒晏就学得了六七分,寻常问话对聊都不成问题。
当然,他找了个好老师,本朝传教士还是不少,一般传教士都是好脾气。
林青筠觉得以前上学时没这么笨,肯定是怀孕降低了她的智商,俗话说“怀孕傻三年”。当时她玩笑般的这么说,把徒晏笑的险些岔气。
她怀孕后比以前的消遣更少了,没事儿就与徒晏闲聊,那些内宅消息当八卦,朝事做闲谈,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或许无意中能帮着分析分析。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顺口就道:“皇上秘密扣押着丽莎,是想和法兰西大公爵私下联系?”
总不会皇帝也想向对方□□吧?
“当然不是。”徒晏领会她的意思,笑着摇头:“本朝火器营中亦有能人,以往只是不得重用。但此回仿造洋人的燧□□改进本朝的枪支,战事上的威力着实惊人,皇上已命重整火器营,一概统领都要重新筛选,父皇有意让我兼领。”
火器营虽不被看重,但亦有兵五六千人,分城内城外驻扎,也分担着一定的京师警戒之责。皇帝已看到火器的威力,引为重视,自是不放心随意交予人管理,选了徒晏可谓信任。
意识到徒晏有话不曾说完,她便笑道:“那你意下如何?”
徒晏轻轻摇头:“倒是鸿胪寺清静些。”
徒晏虽对火器营有兴趣,但此位过于显重,他却不愿接手。
又半个月,林青筠的身子已经沉得很了,每日房门都不出,只在屋内活动。天气越发冷了,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雪,地上压的尺厚,若是往年,姊妹们早高兴的邀人起社了。
“王妃,庄大奶奶打发人送东西来了。”外间儿响起百灵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见百灵举着只美人瓶进来,瓶子里插着支红艳艳的梅花儿。“王妃快瞧,到底庄大奶奶是雅致人,寒冬里头也不忘赏花,赏花也不忘了王妃。庄大奶奶说是他们园子里梅花儿开的好,特折了一支来送与王妃插瓶赏玩,另有几样福瑞斋的干果,都是王妃惯常爱吃的。”
“好俊俏的梅花儿。我倒也想出门去踏雪赏梅呢,只是眼下不成了,只好等明年。明年我定要起个梅花社,请姊妹们都要作诗,再弄点儿鹿肉什么的,做个烧烤。”林青筠说着想起昨日闲着画的一幅画儿,命白鹭找出来,再备上一盘苹果一盘梨子,让打发人给黛玉送去。末了又道:“昨儿王爷刚从宫里带回来的蜜桔,倒是比这些苹果梨子新鲜的多,甜的很,给庄大奶奶送一篓子去。”
皇宫每年都要储存好些水果,以备冬日里享用,引储存方法很好,如今吃来依旧觉得新鲜。而蜜桔则是江浙年底进献的船运来的,各色鲜货种类繁多,除了宫里皇帝皇后,自然是他们亲王府享受的最多。
想着也是凑巧,干脆又吩咐张保进来,命他将各色鲜货备出几份来,除了送给黛玉,又有林家,平日里来往不错的几位夫人家,王熙凤与几位姊妹们都送些时鲜瓜果去。毕竟只是份心意,并非年节之礼,备的重了那些人还要犯愁回礼,倒麻烦。
刚吩咐完,徒晏顶着一身风雪进来,满身满头落满了白雪,看得她一怔,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王爷这身打扮可是少见。”瞅了瞅,不见他手里的暖手炉,不由得皱眉道:“早起出门时不时带着手炉么?”
“哦,落在车上了。你进里间儿去,别冻着你。”徒晏已脱了外头的大氅,画眉捧出去抖雪,红绫绿罗端水递帕子,服侍了梳洗。
“我如今本就怕热,偏生一天到晚闷在暖榻上,难受着呢。出来外间儿透透气倒舒坦些。”说着摸了摸他的手,倒是很热,这才真的放心。果然那金莲子有用,不但使得他身体痊愈,且比寻常人康健,往年别说寒冬腊月,即便是夏日里头大半他的手都偏凉,哪里有这样旺盛的火力。
徒晏又何尝感受不到,现今和以往真的是不一样了。
他从没觉得一个人的身上能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仿佛做什么都不会感到疲倦,天热了,他会和常人一样出汗,天寒了,他却手脚温暖,再不必像以往那样裹的大毛衣裳窝在暖阁儿内。他都要记不清楚上回生病在什么时候了,偶尔想起过往喝苦药汁的经历,恍如是在梦中。
他更知道,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将手轻轻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下一刻就被踢了一脚,却令他愉悦的弯起嘴角笑:“在和爹爹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