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会意,心知他是不想让鄂城的惨烈再次上演,毕竟苦的都是百姓。此刻燕绥内心真心佩服裴蕴的胸襟和气度,裴蕴心中时刻装有大桓百姓、怀有悲悯之心,这才是真正的宰相之才!
当夜甘策拖着受伤的身躯,带着余下的二千将士回到了西阳城。他的一万人马死伤过半,其他的都归顺了郭守成。
甘策一入城门,他的副将陆尹先便上前扶住他,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将军,我们被骗了,裴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攻打的是鄂城啊!”
甘策无力地点了点头,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陆尹先接着说道:“末将已第一时间让门将把浮桥隔断了,如今四方城门皆闭,将军我们坐等大将军的援军吧!”
过了一会,甘策回到府上后,一将士急急跑来,哭道:“将军,齐将军和郑将军都已被俘!”
陆尹先边扶着甘策坐下,边挥了挥手让将士退下,甘策也低着头沉思,心想如何破了眼前这困局,如今西阳城已经被包围,如果等待援军需要有足够的军粮,但是裴蕴会给他时间么?
如果他是裴蕴,恐怕大军休整后,明日一早立即围城。所以目前他需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确定粮饷还能撑多久,另一件便是拒不出兵,做好死守西阳的准备。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尹先,我们的军粮还能支撑多久?”
“回将军,城内粮食可供五日用度。”陆尹先回道,不过城中的百姓恐怕就不一定有粮食可吃了。
他话音刚落,陆尹先的一个亲卫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城中的军粮都被百姓抢走,如今将士们跟百姓厮打起来,场面不堪控制啊!”
甘策闻言瞬间起身,一口茶水吐了出来,胸中气血翻腾,竟是一时喘不过气来。
陆尹先赶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口中不停安慰道:“将军,将军,事已至此,您不可动怒伤身啊!”
“难道本将军一世英勇,今日定要折到裴蕴手里?”甘策喘了一口气,不甘地说道。
陆尹先看了看他疲惫的身躯,不好答话,只是想不到裴蕴也是用兵的好手,看来“江左管夷吾”之称是名不虚传。不过裴蕴虽然长途行兵,但是在人心上却是占了先机,正所谓“攻心为上”,如今大燕在襄阳虎视眈眈,而袁氏兄弟却闹起内乱,这让大桓的百姓如何臣服于他呢?
陆尹先越想越无力,作为西阳城的守将,到底是城池的归属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孰是谁非?还真是难以抉择。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出门安排将士去守好粮仓,同时尽量不要伤害百姓。
鄂城失守,西阳被围的消息连夜已经送至夏口的袁楷处。
当袁楷半夜从被窝爬起来,听到这样不可置信的消息的时候,一时没站稳,竟是跌了一跤,吓得一众侍卫魂飞魄散。
“真不愧是我多年的老对手啊!”袁楷内心叹道,他咬牙默想:“裴蕴啊,裴蕴,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众将收到消息后,均连夜赶至袁楷府中。一个个神色凝重,不敢作声。鄂城已失,西阳不保,夏口门户大开,大家有怎能高坐无忧呢?
袁楷已经整好衣裳,他缓步坐在堂上,鹰眼一扫,看着堂下稀稀疏疏的将士,心中颇为恼怒和愤恨,裴蕴一夜就败了他两名虎将,叫他如何不痛心。他吭了一声,示意众将支招。
荣捷的白眉已经皱成一条线,印堂成‘川’字形,心里踌躇着,眼下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是否要放弃西阳城?
果然,一将士起身问道:“将军,西阳城和甘将军怎么办?”
袁楷闭了闭眼,不想看他,多年来的戎马生涯,使得他早已一身病痛,每每半夜醒来,都会头痛欲裂,此刻他正头疼不已,根本不想答话。
荣捷思虑半晌后,沉声道:“将军,西阳城只得弃。”他话音一落,众将皆凝视他,放弃西阳城也相当于置甘策生死于不顾。
荣捷解释道:“其一,西阳如今已经是废城,裴军四面包围,城内兵士不满一万,甘将军有伤在身,齐世范和郑浩已经被俘,西阳城守也守不住。
其二,裴蕴应该已经布防,只等我们前去营救,如果派兵前去,正是羊入虎口。其三,裴蕴好歹是大桓的宰相,应该不至于置城内百姓生死于不顾。既然救无可救,只能弃城。”
荣捷分析得条条是理,倒是令众将无法反驳。
连一向与荣捷不合的包智之也出声道:“荣将军此话有理,我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当务之急,便是在夏口城外布阵,阻挡裴蕴大军西行。”
袁楷沉默半晌后,也不得不认同荣捷的说法。
“好!那列位将军便去安排吧!”袁楷身体有些微颤,为了不影响将士的信心,只得让他们先行退下。
荣捷神色微动,心里约莫有些明白,随后便带着众将回去议事,商量排兵布阵以对抗裴蕴。
大桓景熙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清早,被裴蕴大军合围三日之久的西阳城的城门终于吱呀的打开,在裴蕴连番三次书信劝降之后,甘策终于领着西阳的将士出城归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