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屁滚尿流地逃了,还不忘把那瘫软在地的头儿拖出去。
不大的堂中,芭蕉的叶影在纸窗上摇晃,撒下一捧金色的碎光。
空气重新流动,清清爽爽,携来了初夏草木的清香。
人多让秋眠心情烦闷,但堂上一空,他就觉得好了许多。
他看中了不远处的一个四角桌,很想去下面躲一躲。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时,心中居然浮出几分久违的啼笑皆非的感觉。
在云明宗留下的一些习惯,伴随躯体的改变,又有了复原的迹象。
秋眠深呼吸,让肺部充盈满新鲜的空气,再缓缓呼出。
如此四次,他完全冷静下来,开始环顾自己的处境。
跌坐在地的侍女见他注意到了自己,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秋眠便止住了步子,站在离她五步开外。
“还站得起来吗?”
侍女也不想不成体统地坐在地上,她极力挪腾,想用一条腿支起身体,可终究力不从心。
在方才的混乱中,她不知被哪个少年踢中了左腿,现在只要一动,脚踝处就是钻心的疼。
侍女心中惶恐,就要伏身去认罪。
在晏府内有太多大大小小的规矩,稍有不慎便会被主子抓住错处,轻则被打发回杂役处,重则就是沦为“仙鼎”。
所以即使她的主子灵智有缺,她也不敢去轻易怠慢,主子不会罚她,所谓管事的却会不定时来刁难。
她一个头还没磕下去,便被一股灵力阻拦。
侍女抬眸,那她伺候了近两年的主子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不再流口涎,目光也不再涣散。
小主子其实也是一个清朗的少年啊。
侍女额前刘海儿被轻轻拨了拨,似有凉风拂过,露出了一大块青紫的痕迹。
秋眠想起他刚醒时听见的哀求,想必就是出自于她……
再内感一二,这个身体中内蕴灵力,不多,却干净纯粹。
他已经太久不曾有运灵的体验。
回忆着过往当正派修士时的体验,秋眠伸出手,将灵力聚于掌中。
侍女小鹌鹑一样,肩膀瑟瑟地在抖,怕的快要合上眼睛。
她主子的疯病显然是大好了。
可有时一个清明的人,比会打人的傻子还要可怕。
在修真世家伺候的下人,多少懂一些仙道的东西,又各个有独特的看法。
譬如灵力法诀,在她们的认知中,并不是甚么可以遨游天地,纵横天地的好物,而是能在弹指间,要了她们的性命的危险之物。
……我是不是要死了?
侍女茫然地想。
身子很轻,但不是轻飘飘的。
像是幼时躺在家门前的那一片青草坡上,从头到脚都展开了,风是软的,天是水洗过后的蓝,浮云团成不同的形状,有的像泅水的小鸭子,有的像看门的大黄狗。
身上绵密的疼痛消失一空。
……死会这么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