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又有两位客人踏上了船头,左边一个温润如玉、眉睫如墨,一身白衣在夜里也翩然若仙;右边一个身材较矮,长的眉清目秀,正笑吟吟的摇着一把折扇。
何妈妈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右边那人其实是个扮男装的姑娘,不过来人是男是女有何关系,有银子就得了:虽然他们衣着简单,可凭她何妈妈的眼力,不消两眼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的衣裳都用料高档、做工精致,加上气质不凡,肯定是荷包满满的“贵人”哪。
“我们醉月楼的姑娘个个都如花似玉,柔情似水,不知两位公子有没有相熟的姑娘?何妈妈马上叫姑娘们过来伺候。”何妈妈挥退几个见到美男子就想拥上来拉人的花娘,亲自过来招呼。
卫小鱼扯了扯衣袖,不枉费她花了二两银子买了这么件衣服——戚无归说何妈妈最“喜欢”而且只“欢迎”有钱的客人——然后摇了下扇子,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儿,“何妈妈,我们对惜月姑娘倾慕已久,不知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见个面?”边说还边从衣袖底下递了锭银子过去。
今天为了见花魁,她真是大出血啊,得编个名目找荆橦“报销“才行。
戚无归在一旁看着,心下好笑,这卫小鱼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竟然这么懂规矩。
其实卫小鱼只是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而已,她大部分时候都奉承金钱是万能的。
何妈妈手上迅速的夺过银子掂了掂藏进怀里,脸上却还摆着为难的神色,“哎呀,不是何妈妈不想帮你们,只是惜月正在招呼客人,您们看这……”楼上那个客人来头也不小呢,是经常光顾花楼的陈员外,家财万贯。
戚无归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何妈妈,我们也不想使您为难,只要您帮我们带句话给惜月姑娘,就说我们是莫姑娘的朋友,如果惜月姑娘不想见我们的话,我们马上就走,您看怎么样?”说完也递了锭分量十足的银子过去。
卫小鱼看见了,大眼一亮,戚无归原来也这么有钱啊,他们一路走来基本都是荆橦付账,她和戚无归都是白吃白喝而且心安理得——反正荆橦愿意当凯子。
何妈妈这下子可眉开眼笑了,脸上的白粉又簌簌的掉了一片,“何妈妈这就帮你们传话,两位稍等一会儿。”
这两个人说不定跟惜月有点渊源,她也不好太过为难他们,如果惜月怪罪下来,一怒之下离开醉月楼的话,她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惜月跟其他姑娘不一样,不是卖身进来的,是自由身,想走就能走的,如果惜月走了,醉月楼就不仅失去了能与花满楼一斗高下的本钱,还会失去一棵摇钱树。
而且如果是惜月的旧识的话,那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也许他们早就知道惜月的“真面目”。
“两位公子,快来喝杯酒呀,我叫香儿……”
“我是桃儿,要不桃儿来伺候二位吧?”
何妈妈一转身,几个莺莺燕燕的围了上来,衣袖盈香、笑脸如花,可惜卫小鱼和戚无归都无福消受,忙不迭的避开。
“各位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是来找惜月姑娘的。”卫小鱼对着这几张涂的花花绿绿的脸有点不甘恭维,这些女人不是不美,可惜见过荆茗和莫愁深之后,这些美人最多算是鲜花底下的几根杂草,干脆一棒子打死算了,免得再烦。
几个姑娘果然面色不大好看了,“又是来找惜月的,不就是跳舞跳的不错么,有什么了不起……”
“啊,何妈妈过来了。”戚无归一句话马上让桃花退散。
何妈妈扭着水桶腰走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热情谄媚,“两位公子快往楼上请,惜月姑娘在二楼房中等候。”虽然惜月正在招呼陈员外,不过自己一说有两位自称是莫姑娘朋友的人想见“她”,惜月就马上站起来喜迎于色,陈员外还以为自己不被待见脸上不大好看,不过她相信惜月有办法摆平的。
只不过他们口中的“莫姑娘”是谁?该不是死对头花满楼的花魁莫愁深吧?
画舫二楼清幽宁静,完全不似楼下的喧闹,只有一个长的伶俐小巧的丫头在门口守着,见他们上来,马上行个礼抱歉的笑道:“还请两位公子稍候片刻,待惜月姑娘跳完这支舞。”为了让陈员外平息怒火,惜月姑娘不得不应他要求而跳舞,谁人不知醉月楼花魁的舞蹈是天下难得一见。
“无妨。”卫小鱼和戚无归并不在意,其实在门口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房内的情景。
房间外室布置的精巧雅致,墙上几副字画、案上一架古筝、窗前几株梨花,不似青楼花魁的闺房,倒更像一个书生公子的住所。
可惜一个肥头大脑满脸垂涎笑容的俗人玷污了这气质,他正伸长了脖子像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般紧盯着内室。
卫小鱼和戚无归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来隔了一层淡粉纱幕的内室里,有一个人正在翩翩起舞。
卫小鱼几乎马上就看呆了,明明没有音乐,可是那个人却跳的那么投入那么协调那么的美:那一举手一投足的风情,一转身一回首的缠绵,是卫小鱼穷尽一生也学不到的婉转忧伤;飘扬的青丝与水袖,旋转流动的裙摆,就像一朵盛放在水中的花,涟漪一荡,便是芳香扑鼻的诱惑。
“好!”一舞终了,五十来岁的陈员外马上拍掌叫好,一双色迷迷的眼几乎粘在粉纱上,这惜月的舞蹈果然是一绝啊,如果能弄回府里每天欣赏一番那该多好,可惜那个贪财的何妈妈却怎么也不肯做这笔生意。
“能得陈员外夸奖是惜月的无上光荣,虽然很想再陪陈员外把酒谈天,不巧的是今日惜月有朋友来见,下次陈员外再来的时候惜月一定亲自端茶递酒,不醉无归可好?”说这话的不是跳舞之人,而是一个忽然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粉衣姑娘,一张脸娇俏可人,清脆甜美的声音正是出自她口。
听她这番话,应该是代惜月而说的,就是不知为何惜月不亲自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