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是不会说谎的,刘辩也相信钟繇和荀悦的品德,不会在这方面作假,而且两人呈报的数据可以相互验证。
即便考虑到百姓们实际上会以数个户籍上的小家庭组成一个三世、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这份数据也很有代表性了。
平心而论,这份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数据,放在封建时代已经足够说得过去了,放在史书上也不是不能?着脸说一句盛世。
但奈何这是水平高于天下其他郡国的河东、河内,其他地方,能与之相比者只怕寥寥。
而且,随着今年小麦收成的锐减,原本温饱的四成百姓,不知得有多少不得不挣扎求生。至于对于原本活在生存线之下的百姓,只需一根导火索便能激起一起民变。
华阴县的民变不正是如此吗!
“并非是我着急,而是人心向背,耽误不得!”刘辩又将陆俊的观津县见闻取出交给两人观看,“过去几年,朕与朝堂内外诸公干的都是裱糊匠的活,朝野上下的繁花锦簇,不过是空中楼阁。”
“今年已是光熹四年,钟元常和荀仲豫顺便查了这几年郡中无有田亩的百姓的数量,两人治下各县相较光熹元年均有增加,这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
荀?闻言,立刻拜道:“臣无能,未能为君分忧。”
“这是汉家多年积累的下的问题,文若何必自责。只是当下,朕想着以如今各处储备的谷粮,要想长久安抚人心,只怕不足。是以,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更改税制,以安民心。否则,我担心如华阴民变这样的事会层出不穷啊!”
卢植问道:“陛下可曾考虑过,新的税制未必能传入贫寒百姓的耳中?”
刘辩点了点头――“眼下,多数百姓都希望能够看到朝廷的救济,这时,他们对于官吏下乡,必然会前所未有的配合。”
西汉从开始到结束的一段历史,也是官方的力量渐退出乡里的历史。最明显的例子是――曾经百姓耕种的种子都要官府来提供,到现在,有些地方官府甚至连百姓什么时候开始耕种都不管了。
取代官府力量的则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或大或小的宗族。
换成平日里,官吏们想要探查乡里平民贫民的具体情况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如今,带着救灾纾难的钱粮去,定能顺利许多。
在古人朴素的经验中,正常年景下,百姓三年的耕种便可积攒足够一年用度的储蓄。
而刘辩当政这几年,虽也有不同程度的天灾人祸,却也还有不少家庭满足这一条件。
可但凡不是阡陌连野之户,就算不满足接受救济的条件,刘辩相信大部分人还是乐意见到身边的贫民接受救济的。
“以朕所见,正好趁此时机,先行救济,宣告新的税法,双管齐下!”刘辩最后总结道。
对于新税制的确定,尤其是今年是灾年,更要量入为出。
按照近年来的上计数据,汉家近九百万户、四千五百万人、田亩超过六亿亩。简单一算便能算出户均田亩数六十七亩的结果。
但平均数的问题,懂得都懂,不懂的……快进到不懂也没办法。
而且其中还有奴婢、还有隐户、也还有隐藏的田亩。
实际上,汉家的大多数百姓,田亩数是要低于平均数的,要想改革税制,必须保证田亩数在中间线上的人最起码不会因为新的税制而付出更多。
而根据实际情况的计算,最终以田租和户税组成的新税法,最终结果为――亩征收田租五升,每户出绢两尺,或布三尺,亦可以钱代之。
绢与绵对应的乃是蚕丝,刘辩打算等到以后棉花推广了,也把棉加入其中。
考虑到正常时节的平均亩产为两石,田租从三十税一增长到了二十税一。
一般来说,在没有天子到长吏的胡乱摊派、也没有贪官污吏加倍征收口算赋的前提下,正常的五口之家一年需要缴纳口算赋、外加不包含田租在内的如刍稿税之类的杂税加起来得花七八百钱,恰好是当前一匹绢帛的价钱,而一匹绢共有四尺,如今以户为单位,直接在人头税上减了一半。
对于家中田亩数在平均线六十七亩以下的百姓来说,绝对是重大利好。哪怕超出了些,两种税制前后的差别也不会很大。
而且此法用在今年,肯定是要根据受灾情况进行减免的。且以如今的田亩数和户数,用新的税法来征税,所得必然是低于旧的税法的。
但是,考虑到安帝之事汉家的田亩总数曾超越七亿亩,必定会在税制颁布之后着重开始的度田,将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