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停下了手,警觉的回头,怒喝:“谁!”
一道蓝色的身影突然直直撞过来,带几分笨拙的猛烈,撞向了朱高煦!
闷哼一声,朱高煦生生被那人撞了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他毕竟是练家子,遇袭不乱,就势一个翻滚,单手一撑,已经稳稳站起。
我却已趁这片刻功夫,迅速坐起,整衣,拣起银丝,后退,远远退至丈外,一气呵成。
刚站定,便觉心口一热,喉咙一甜,一口血喷落衣襟,梅花般开得凄艳。
[正文:第四十一章 独自凄凉人不问(二)]
最后那拼命一招虽然半途住了,但妄自催动真力的后果依然不是我现在的身体能承受起的。
我举起袖子,冷冷将唇角血丝拭了,冷冷看向对面的朱高煦。
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徐景盛。
那个瘦弱的青年,在我眼里一向都是个挂着讨好而微带畏怯的笑容,毫无贵族公子跋扈气焰,却也无堂堂男子硬骨风朗的人,然而此刻他的愤怒竟至令我惊讶而陌生,额角青筋毕露,胸口气息起伏,满目里都燃烧气愤的烈焰,对朱高煦阴沉冷冽的目光丝毫不惧,硬碰硬的目光相击。
他毫无防备的冲到朱高煦面前,直指他鼻尖,气得连手指都在颤抖,声音仿佛自齿缝里挤出:“你……你怎可如此无耻……”
我闭了闭眼,轻咳一声,何必和一只豺狗讨论无耻与否的问题?我关心的是,他一个人来的?
如果是这样,徐景盛如何是朱高煦的对手?
果不其然,朱高煦看见徐景盛不过单身一人,立即冷笑起来,斜睨了徐景盛一眼,轻佻一笑:“表哥,这不是你该多的事,还是一边歇着吧。”
单手一挥,便将单薄的徐景盛拨到一边,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我皱眉看着徐景盛险些撞到了树,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扶着膝盖狠狠喘气,看样子朱高煦的手上用了真力,难得这呆子却不知难而退,缓过气来立即努力挺直了腰,竟似欲再次上前。
我微微一叹,眼光一掠,林外依旧无人,略一沉吟,手腕一振,银丝刷的被我抖成剑似的笔直,寒芒一闪,遥遥指向对面的朱高煦。
晚风起了,月色自天幕深处遥生,冷光远远射过来,映着我挺立得直直的倒影,轮廓里勾勒一丝软弱也无的坚定,我的声音比那月更冷上几分:“朱高煦。”
他冷笑,神情里亦无畏惧,依旧的悍然而凌厉,目光却已从先前的灼热转为幽冷,微微倾着头,看我。
我一字字清晰的接下去:“今日之事,死仇已成,从此再无姐弟之义,只有不死不休,现今你已无法再动我,然我也杀不了你,但我们之间的事,总是要了结的,如此,你可敢与我立下赌约?”
他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从没认过你这个姐姐,不过,你确实比我的姐姐们强上许多,啧啧,换成她们,这会子她们会怎样呢?寻死觅活?哭喊着不计生死的拼命?”
长直的银丝稳稳的指着朱高煦的咽喉,我笑:“你不配我寻死觅活,更不配我罔顾性命与你相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急什么。”
他神色里微微的惊异,轻轻一笑:“我对你的兴趣倒是越来越浓了,现在看来,你还真有点父王的风范……说吧,赌约是什么?”
我牵起一抹寒洌的笑意:“死。”
他眼瞳一缩:“你想我死?”
我深深看他:“你阴狠,狂傲,嚣张,霸烈,桀骜不驯,你这样的人物,想必不甘心屈居世子之下,将来只能做个闲散郡王吧?”
他不笑了,皱眉看我:“你想说什么?”
我面色平静,手腕坚如磐石:“你这样的人,必然野心勃勃,视霸权伟业为一生梦想,而我和你赌的,就是要让你的梦统统在我手中破碎,我要你跌落,趴下,被踩至泥潭,永生不能挣扎得出。”
微微一笑:“那样,对你来说,一定比死还痛苦吧?”
沉默。
听得见夜风悠悠,飞鸟往还,翅尖擦过树梢的细碎微响。
半晌,狂暴的大笑突然响起,惊起宿鸟无数,扑啦啦冲上星光闪烁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