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炆抿紧嘴唇,不看我,只向护卫们行去,我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手触到马背那一刻,他突然回头看我。
“怀素,我只恨人生悲苦,无休无止,只愿你能对我,永如今日。”
我震一震,抬起头来。
却见他一步迈至我面前,突然轻轻,将我一搂。
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在我的发上。
随即他立即转身,几乎是逃般的一跃上马,尚未坐稳便立即扬鞭,那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猛地撒腿奔去,迅如流星。
侍卫们惊呼着纷纷跟上。
我呆呆立在原地。
良久,我缓缓伸手,摸上发梢。
夜露早已打湿了我的发。
没有人再能够知道,那露水里,还有一滴红尘里,最悲伤最沉重的泪。
[正文:第六十九章 试拂铁衣如雪色(一)]
建文元年九月,我回到北平。
与我同行的还有近邪,他的武功已经恢复,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在替他把脉时,却隐隐察觉他体内有极细的内力波动,却不能辨明那是什么,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害,我将此事按下在了心里,没有和近邪说。
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这是解毒后的正常现象,但愿不多久这异状便会消逝,但愿,贺兰悠你不要再一次令我失望。
上次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我是不告而别,没说的,王妃寝宫被烧的嫌疑人定然会落在我这个事后便下落不明的外来人身上,再加上个恨不能置我于死地的朱高煦,可以想见,我若回去,想必有好戏等着我。
想到这里,我挑挑眉,笑笑,看着北平城高大的城门,门口的守卫已经不是当初带有监视性质的谢贵的卫军,全数换成了燕山卫的人马,虽然尚是清晨,已有无数兵士在修筑防御工事,加固城墙,加宽护城河,并对进出城门百姓仔细搜查,整个北平城,都满溢着肃杀的战争气氛。
进城门时,有兵士过来拦住:“你,下来检查!”
我懒得罗唣,直接出示当初父亲给我的燕王府的令牌,那小兵大约是新征召的,居然不识,我无奈的一笑:“那么,叫你们这儿最高的长官来。”
士兵犹疑的看了看手心里似非凡物的令牌,考虑了一番才去叫他们的长官,我懒懒的将马牵到一边,远远看到两骑行来,不由目光一缩。
朱能,和朱高煦,他们身后,跟随着大队士兵。
我看着那金冠华服的小子,满面阴沉之色的纵马而来,冷冷一笑。
朱高煦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俯视我,我淡淡盯着他,良久,他微微一笑:“原来是我的怀素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上次你离开的时候,正是王府失火的那次吧,记得我还正待去安抚姐姐,谁知姐姐就悄没声的走了。”
我缓缓抚摸马背,看也不看他:“是啊,那天我被一只疯狗咬了一口,所以出门治伤去了。”
朱高煦浓眉一挑,颇有惊讶之色,脸上笑意越发盎然:“姐姐说笑了,王府哪来的疯狗?燕王府虽不是什么过分高贵的门庭,不过疯狗和野种,一向都是拒绝入内的。”
我笑吟吟:“是吗?”偏过头,满带疑问之色,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他被我看得有点发毛,毕竟还是少年,虽然阴鸷,还没到老奸巨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度,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喝道:“你看什么看?”
我慢吞吞道:“我在看,站在我面前的这只,果然非我族类,否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扑哧一笑。
朱高煦的脸色实在难以详细形容,想他少年郡王天潢贵胄,自小珠围翠绕锦衣玉食长大,谁给过他这般言语?
他要忍得下,倒是奇怪了。
我也不想乘胜追击,站在原地,笑嘻嘻盯着他渐渐紫涨的脸色,在心里,等。
一,二,三。。。。。。
数到第三下,朱高煦果然已经抬起手来:“来人,拿下奸细!”
他身后,跟来的卫士轰然一应。
倒是朱能呆了一呆,急忙一拦:“郡王,郡主不过和你开玩笑,莫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