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屿盯着克谢妮亚跑过的田间小路,心里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他原本是想趁上午时间就将事情弄个清楚,没想到对象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这让他生出一些沮丧:
“你外婆不可能回家了,我们打道回府吧!”
“没事的,”温琴安慰道,“外婆虽然到外面疯去了,但我们还是可以去她家的……她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所以门时常打开着。”
通往山上的路十分狭窄,随着坡度增加,两旁的灌木丛越来越茂盛。青黑色的大石包横七竖八地卧着,不经意间,竟会感觉它们是伺机而动的凶兽,十分恐怖。山风习习,四面八方都传来“沙沙沙”的声响。
此时,气温明显在降低,阳光似乎在变暗、变冷。
温宝带着小黄狗走在前面。他不时地用树条抽打着挡道的荆棘丛。李浩屿知道,这是攀爬荒山野岭的正确方法,因为稍不留神,面部便会被横空的荆棘剐伤,有时甚至会戳瞎眼睛;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防止毒蛇恶蝇突然蹿出来咬人。
总之,荒山野岭隐藏着各种危险,上山人需要谨慎。
“我觉得你外婆十分可怜!”李浩屿打开话了匣子。
“她神经错乱,生活料理成了问题,穿得又脏又破,所以显得一团糟……”温琴简洁地回答,语气很低沉,带着淡淡的感伤。
李浩屿察觉到,她的右手仍紧紧地攥着那包药,仿佛宝贝,生怕被弄丢掉。
“你外婆可能是受到了巨大折磨或伤害,才导致言谈举止疯疯巅巅的……”
温琴道:“医学界对疯巅病人通常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天生的精神分裂,属于遗传范畴;另一种就是像你所说的生活压力过大造成。我外婆的病应该属于后面一种。外公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恐怕还有其它原因。”李浩屿若有所思地说。
“……”温琴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
“你外婆所说的话让人细思极恐,比如‘地狱’、‘恶魔’、‘精灵’以及‘恶魔的腥味’。她说她要为你外公报仇、为牺牲掉的同志们报仇……”,
“嗯,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我猜测,这些话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她曾参加过艰苦卓绝的战斗。”
“所以你叫我来云雾村,目的是帮你搞清楚事实真相。”李浩屿白净的脸上挂着盈盈微笑,语气充满调侃。
温琴伶牙俐齿,马上狡黠地辩驳:“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帮你完成毕业论文。你忘记了吗?那天你倪菲菲邀请我吃饭,本意就是让我帮你。”
接着,她又怕话题被扯远,继续道:“照如今,我邀请你来云雾村,是对的!”
“哈哈,应该是对的,我很走运!”
“当然,”温琴的大眼睛亮闪闪的,“那么我们继续了解下去,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们现在谈谈你外公的死因吧!”李浩屿拥有奇快的反应,他认为温琴一定隐藏着陈九龄的一些秘密,陈九龄之死更是首当其充。
果然,温琴听后,叹息了一声,语气变得很轻柔,“外公的死我的确没有详细告诉你,这是我不对。他死得很蹊跷!”
“据爸妈回忆,他死前曾出现很多异常现象。比如云雾村的天气忽而变得阳光灿烂,忽而变得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在那几天,乌鸦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一起,仿佛召开重大会议,无论村民采用什么方法都驱赶不走。外公呢?显得格外暴躁,总是跟外婆争吵,说他在深夜入厕时发现了恶魔的踪迹。因此他让外婆将他私藏的驳壳枪拿出来,在油灯下擦得锃亮,说是要跟恶魔决一死战,消灭它们。”
“接下来有一天半夜,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婆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我们家,说外公死了。爸妈立即赶去,发现外公衣衫不整地倒在距离他们家几十米远处,手中紧握着那只驳壳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好像心有不甘……爸爸检查了那柄枪,枪膛里装着的二十发子弹,已经射出几粒。”
“第二天早晨,村委会的人陪同公安一起对外公的死因展开调查,可是等到尸检后三天都没有结果,迫于舆论压力,法医依据眼圈发黑、舌头长伸,认定外公死于心肌梗塞。外婆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当即反对,说外公死于恶魔之手,还指出外公的脸庞与脖子上都有爪痕。大家仔细检查后,发现事情的确如此。但只凭几道莫名的伤痕就断定是恶魔杀害,理由难以让人信服,加之恶魔这种东西参杂着迷信成分,不符合案件性质,所以村委会的人坚持法医的说法,并叫村民将外公埋了。”
“葬下外公后,不久外婆便疯了。她老说屋前屋都有恶魔的味道,我妈怕她出事,便搬去与她居住了半年之久,直到她情绪稳定……但如今的模样,可能外婆的疯病又犯了。”
李浩屿望着楚楚可怜的温琴,安慰道:“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谈话间,他们已经翻过了山岭,朝一条草木茂盛的沟壑走去。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透过从林的缝隙,终于看见了一栋泥墙草房。
就在他们到达那间草房、准备推开虚掩的柴门时,突然听到小黄狗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并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众人身后躲。众人瞬间惊呆了。李浩屿见状,心中更是一愣,心想:难道屋里躲藏着危险之物?他马上大踏步上前,迅速地将前面的温琴护住。
这一时刻,空气似乎凝固了。大家的心紧张得像十五只吊桶,七下八下。气氛不再像当初那般平静。
可是,过了一小会,也没见屋里冲出什么东西来。众人认为是小黄狗导演的一场虚惊,便大胆地推门进去。
来到院坝,里面空无一人,十分安静。见此,温宝怒骂道:“死瘟狗,制造紧张气氛,吓着老子了!”接着,他朝紧挨着自己小腿撒欢的小黄狗踢了几脚,但都被那个反应敏捷的小畜牲躲开了。
李浩屿仔细地打量着这间修筑在后山的偏僻房屋。它位于半山腰的一条干涸的大沟壑中间,四周是几十米高的断崖,灌木丛生,看上去非常隐蔽,只有顶空可以看见阳光与云朵。
房屋的框架全由黄泥巴筑成。据说这种泥沾性极好,用来筑墙,非常坚固,就算上面没有任何掩盖物,全裸露出来,任凭日晒雨淋,十把二十年都不会倒塌。足见它的品质特异。
克谢妮亚家的院墙光秃秃的,上面只生长着几棵仙人掌和几丛杂草,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年光景,却没有一处被毁坏。
茅草房共有三间,中间为堂屋,两边是卧室。这是云雾村这一带房屋修筑的主要模式。至于厨房和厕所,分别在卧室的两侧,它们不像正屋那般高高地矗立着,比较低矮。克谢妮亚家的院坝面积宽大,还盖了个鸡窝与灰棚。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正领着一群母鸡在那里悠闲地啄食。
此时的太阳快隐没于山岔之中。李浩屿隐隐地感觉到屋内有股阴气朝外面翻涌,一丝丝凉意胆大妄为地钻入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