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躺在床上,夏梦总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的画面特别多,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是肚子饿,连着中午晚上都没吃什么。索性起来找吃的,可搜遍整个厨房都没找到一粒米。
最后是在柜子夹缝里看见小半包挂面,拿清水煮完舀碗里,这才看见外包装上铅打的日期表明这面过期小半年了。
夏梦坐在桌边长长叹了一口气。每到这种时候,她就特别地想念官泓,想念他一双修长的手像变戏法似的给她端出一盘盘糖醋小排、咕咾肉、油焖大虾……
上回他给她做的蛋黄酥在他走后的第三个早上就库存紧张,她忍着口水千辛万苦地留下了一个,想着等他回来的时候装可怜。
可也没能等她捧着眼泪汪汪地说“你的梦梦宝宝每天只舍得吃半个这是最后的一个”,前天早上她开冰箱看的时候,那蛋黄酥上居然长毛了。
唉,夏梦又叹一口气,亲情的面会过期,爱情的酥会长毛,这世界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能长久的东西吗?
第二天一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夏梦在楼下早餐摊上足足吃了两个手抓饼才缓过来,叼着一包豆浆吸溜的时候,夏美娟骑着电驴从楼道后出来。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舅舅家。
舅舅家比夏梦家里要好上不少,老早起的一栋三层小屋坐落在护城河边上,当初虽然不值两个钱,但随着城市外拓,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小别墅。
还是河景的。
小别墅外刚刚有人拜访过,刚泼的红漆还新鲜着,夏梦舅妈带着女儿夏雪在外面清理,看到她,都生硬地笑一笑。
舅妈拿胳膊打了下夏雪,递眼色道:“快带你姐姐进去。”
夏雪愣了下,将手里的抹布扔进铝皮桶,上前拉过夏梦的手,说:“表姐,你来啦,好久没见你了,特别想你。”
夏梦朝她笑一笑,问:“你今年高考了吧,成绩怎么样?”
夏雪本就不佳的脸色此刻就更差了,蹭一蹭夏梦道:“你就别问了……挺不好的,我爸妈为这事天天骂我呢。”
夏梦见她这么扭捏,就没再多说,又问:“听我妈说,你哥创业失败了?”
夏雪立刻叹了口气,说:“哪啊,他——”还没说完,被屋里一个男声打断,夏梦舅舅走出来,斜着自己女儿道:“你忙你的去。”
看见夏梦,舅舅换了副面孔,说:“梦梦回来啦,过来坐,吃点瓜子花生。”
舅舅如此热情,夏梦一时还不习惯。
她离家出走那几年,谁都没联系,只给表妹夏雪打过几次电话。有次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在电话里就将她臭骂了一通。
后来夏美娟生病,她赶回来,他也是一副阎王样,骂的无非是老三样,不孝顺,不学好,没出息,生怕她不管夏美娟反赖上他。
可等知道夏梦在大城市里工作,手底下还管着家喻户晓的明星后,他立马就变了副样子,逢年过节都给她来电话。
尽管夏梦不想这么说,但她舅舅确实是势利的,比她还会精打细算。夏梦瓜子花生都不敢多吃,要她舅舅先把话说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她表哥夏冰跟人合伙做生意,期间又替合伙人做担保,没想到这人不靠谱,看形势不好自己卷钱溜了,可怜老实人夏冰替人扛债。
夏梦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儿是做生意,一会儿又做担保,问也是糊里糊涂地问:“表哥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抓谁啊?人家早跑得没影了。这么小的案子,哪有警察来管你。”舅舅叹气:“只能自认倒霉,先把钱给还了。”
听到这地方,夏梦差不多知道她舅舅为什么喊她来了,他字里行间都下着套,她要是接着问那就要破财,她要是不接着问……他还是要说的。
夏梦心里叹了叹,问:“表哥欠人多少?”
舅舅握着拳头挥了挥。
夏梦说:“十万块?”那也还好。没想到他摇摇头,夏梦舌头有点重:“……一百万?”这回他舅舅终于点点头。
话说开了,舅舅不再跟夏梦迂回,直截了当地说:“梦梦,要不是家里真的困难,舅舅是不会跟你开口的。你舅妈得了糖尿病,我也有高血压,累的活是干不了了,这几年只能打点零工补贴家里。摊上你这么个浑蛋哥哥,我们老两口急都急死了,三十好几没结婚,现在生意还做毁了。对了,还有你妹妹!”
一直坐旁边没吭声的夏雪听见被点名,起身跟夏梦挤到一张椅子上。白生生的小脸已经红了,她羞愧难当地将下巴垫在夏梦肩上,夏梦安慰地拍拍她肩膀。
“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还不好好念书。分数勉勉强强只够上大专,我说你别去了,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去学门手艺。她又不肯,看到别人去学校,眼红得不得了。唉,整天跟在他们后面收拾烂摊子,我累都累死了。”
夏梦想了想,问:“那你们还差多少钱呢?”
一听夏梦问这个,舅舅舅妈都笑着相互看了眼。舅舅又提着水壶给夏梦倒了点水,反问:“梦梦,你现在能拿多少出来?”
夏梦一怔,干笑道:“你怎么先问起我来了,现在不该是你说个缺口,我们这些亲戚帮着凑一凑吗?”
舅妈端着凳子坐过来,又是家道艰难的一通话,夏雪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姐姐是问你们差多少钱呢,你说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