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北京,济南是济南,丽江是丽江,每一个世界都理应认真对待,也理应经济独立,唯此方能彼此平衡。
小屋是独立的,不能寄生。
可惜,于小屋而言,我不是个靠谱的掌柜,快交房租了,还差一万元。
一年又白干了,还差一万元。
厚厚的一沓人民币摆在面前,红票子。
扎着爱马仕腰带的人说:你想清楚了没?到底卖不卖?
我说:虽然丽江是纳西族聚集区,允许养鹰,但再怎么讲它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私下买卖犯法……
他说:第一,这鹰不是你买来的;第二,我们后天就开车走了,没人知道你卖。
他们是开着房车车队来自驾游的土豪,他替他老板来买大黑天。
他老板在小屋听歌时惊讶于大黑天的特异,执意要买。
老派的生意人大都迷信,说正好是本命年,养鹰能化煞,能转运保平安,且大黑天罕见地有灵气,名字也吉利,利财。
我说:我答应过一个老人,养好了大黑天的伤就放生,就这么把人家卖了,觉得挺不好的……
他说:我们也没打算养它一辈子,买回去养两天也会放生的,谁放不是放?
他手指点点那沓钞票,笑着说:对你来说,这基本就算是白捡的钱……你其实也不是不想卖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和我谈这么久。
一寸厚的红票子,我眼睛搁在上面,半天拔不出来。
只要一伸手,房租就够了。
他见我不说话,取过皮夹,又拈出一沓钱来摞在上面。
“做生意不能太贪心,总共一万五千元,不能再加了,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谁让我老板喜欢……爽快点儿,行还是不行,你一句话。”
我看一眼大黑天,书架上正闭目养神。
……
我说: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你……钱可以先留下,不行的话明天还给你。他约好了次日见面的时间,然后走了。
他没把钱留下,把钱带走了。
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众人做着营业前的准备,各忙各的,都不说话。老谢抱着吉他偷偷看我,欲言又止。
最先开腔的是小S,他说:冰哥,别卖大黑天好吗?大黑天脾气那么臭,那帮人如果虐待它怎么办?我在小屋卖明信片挣了一些钱……
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说打住,你那些钱是存来环球旅行找下一个皇后镇的,不要动。
老谢插嘴说:我在小屋卖碟攒了一些钱,一时也用不上,先拿去交房租吧。那是你用来出诗集的钱,不能动。
老谢说:就当是先借给你的好不好?小屋不能倒闭啊。
不好,不好意思,我傲娇,从未向人借过钱。
王继阳说:之前有人想买我的马丁吉他,咱别卖大黑天,我先卖吉他好吗?滚蛋!
我骂他:你见过战士卖枪吗?一个歌手,居然要卖吉他?任何情况下都别他妈说这种话!
他冲我嚷嚷:大黑天和咱们是一家人,吉他不能卖,家人就能卖吗?这样仁义吗?!
他声音太大,惊醒了大黑天,犀利的目光掠过,它在书架上抖擞一下羽毛。
我说王继阳你闭嘴行不行,我没本事养活小屋我明天就回去取钱去我破例……一想到要用别处挣来的钱贴补小屋,劈头盖脸的失败感。
小鲁说:冰哥,我想了一个办法帮你。
你笨成那样了还帮我?
……你说说看。
小鲁说他的办法绝对管用,保证凑够房租钱……不过要我先承诺不卖大黑天。
为了让我的承诺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吓走了那帮要买鹰的土豪。
他是个笨得不按常理出牌的奇葩,我猜不出他用的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