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等收了这妖,再去寻他的徒弟。
此时,瓢泼连天,急雨惊雷。闪电在天边炸开了花,又仿佛朝着这场斗妖而去,林梨恍惚了错觉,它们都在向着自己而来。
被雨水模糊的眼睛却突然看清了,异光一闪,易天师手持着桃木剑劈了过来。
上千年的桃木,驱邪法器中的极品。便是出动了这等法器,林梨即使身怀异骨,依然无计可施。
她只能受了这一击,剑心扎在了腹上,重重的,着实要将她剖开。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雨点的声音也不见,痛意也不再,意识都是混沌的。她知道,那剑只稍再重一些,再扎一寸,她立刻就是无踪。
易天师已经开始念起了往生咒,对他来说这不过是积年来最熟悉的一项。凡人眼中的惊心动魄,对他来说已如白开水一般,收妖,事成,还人间太平。
“砰!”的一声,一声重重的炸响在阵外炸开。易天师不让自己分心,却接二连三,他拿余光一瞥,只见一个接一个的酒坛子被狠狠摔碎。
是顾延舟。易天师直觉了不好,他意外的停下桃木剑,转头看去,一时之间竟被那凡人眼中的阴鸷惊到了。
顾延舟周身都是碎瓷,一并的酒坛子都给他砸了个粉粉碎。他注意到易天师也在看他,突地笑了,尽是玉石俱焚的味道。
“天师!”他高喊着,举着烛台在手,“你这般忧国忧民,我且问你,你是要先收妖,还是先救我。”
说着就将那烛台猛地向地上掼去,星星之火,一旦触了那凉酒猛兽,可以燎原。
堪比火油的神速,只要是被酒洒过的地方都迅速的燃了起来。火光连成一片,极快的吞噬了顾延舟。室内熊熊的燃着,床帐,床单,圆桌。火舌在跟暴雨比着速度,雨水虽急,却钻不透房瓦,扑不灭房中大火。
顾延舟平时最爱酒,一口凉液能乐上半天,到了今日,竟要葬身其中。
能靠着它力挽狂澜,也是够了。
火苗“嗖嗖”的蹿上屋顶,整间屋子成了个火球。易天师惊喝一声,毫不犹豫的丢了桃木剑,急遽起身,口中念念有词。
又是叫人吃惊的奇景,易天师每念一句,那雨水就凝聚一分。朦朦水汽团罩,水光汇聚成一面墙,又凭空变为游龙,呼啸着朝了那火光扑去。
水龙以肉眼所不及的速度飞进了屋,溅出无数水滴,一阵狂风之势卷了烈火,屋中瞬时变成了水帘洞天。
易天师刚要松一口气,被火烧的松动的屋顶却开始不安起来,加之被水势一冲,已经濒临塌方。房梁摇摇欲坠,轰然一响,乌黑的梁柱已经倒了下来。
易天师饶是见多了大场面也不由失色,他只是捉妖,却从未想过要害人命。
“顾施主!”他大声呼道,猛冲了上去。不顾那烧的焦黑的一片,在一片凌乱中寻着顾延舟的身影。
房屋已被焚的乱七八糟,刺鼻的焦味,流水的冲撞,到处都是狼狈。易天师极力定着心神,好不容易才在一根烧断的柱下看到了人迹。
“顾公子!”他念着咒,一抬手就将压在顾延舟身上的房柱挥开。可是那房柱极重,顾延舟凡胎肉骨,如何承受这重重一击。
鲜血和焦碳混杂在一起,顾延舟血肉焦黑,口鼻内皆是污血,被压住的胸口与火炭紧贴,那一片皮肉已灼得不成模样。烧焦的衣服沾在皮肉上,浑然分不出彼此。
易天师托着他头脑,额上已现了青筋,“顾公子!”大名鼎鼎的天师头一次急得脸色都变了,“你放心,贫道一定会救你的。”
说着就从腰间解下药瓶,捏了两颗丹药往他嘴里塞。
顾延舟猛力偏了脸去,他的生命正极速消逝。
“你!”他努力伸着手,紧紧揪住易天师的前襟,手背青筋毕露,一口气喘了又喘,他嗓音沙哑,努力想说清楚,却还是含糊不清。
他想求天师放了林梨,他还有许多话想说,只是气若游丝,已经支撑不到那刻了。
易天师阻了他的视线,有些庆幸,还好,不必让林梨看到他这副丑样。
生老病死,谁也阻挡不住。爱憎别离,他终是尝过。只是亲情责任,注定是要负了。
他这三分像鬼的脸,终露了一丝无可奈何来。手中力道俱撤,合了眼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