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守灵期间,灵堂中多出了一位铁传甲。
此刻的铁传甲和李寻欢一样着一身以用白色粗麻布做成,不逢边,衣缘参差不齐的孝服,整夜跪在灵堂。
依照丧葬制度,未婚不抬棺,孕身不冲棺,李寻欢尚未正式成亲,不能抬棺,是铁传甲不顾礼法,坚决站在抬棺的李寻欢身边。
李寻欢淡淡道:“如果圣人之理不允许我送父母最后一程,这个礼数不要也罢。”,几名老夫子正待出口骂他,望着李园门前的那副皇上御笔亲书的对联又有些顾忌,最后只能无关痛痒的指责几句,说一些不合圣人之理一类的闲话,连离经叛道之类的重话都不敢说。
当天晚上,昏迷不醒的李思乐奇迹般的醒了,不但醒了还下床走了几步,喝了两碗粥。
李思乐坐在床头,脸上有了红光,李寻欢还没来得及高兴,顾神医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大哥的时辰到了,千万别走开,一直陪着他。”
李寻欢抓着顾神医的手臂,顾神医摇着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这一天李寻欢一直坐在李思乐床前,两人从小时聊到杭州,又从杭州聊到京城,花七几次要想他早点休息,都被李思乐拒绝了。
午夜时分,正值春寒料峭之际,林诗音吩咐让人添一个火盆,却听李思乐招呼她上前。
林诗音默默坐到李寻欢身边,此时李寻欢、林诗音和花七都坐在李思乐床前了。
李思乐拉起林诗音的手,放在李寻欢手心道:“爹娘都不在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诗音。”
李寻欢正待开口,林诗音抢先道:“大表哥放心,寻欢一直都待我很好的。”
李思乐一笑又牵住了花七的手:“七七,谢谢你,今生能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花七脸上掠过一丝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
李思乐不答,又望向李寻欢道:“寻欢,大哥要走了。”
李寻欢望着李思乐不解道:“大哥,你身体尚未康复,你要去哪里?”
李思乐的目光自林诗音、李寻欢脸上滑过,最后停留在花七脸上道:“爹和娘在路上等我,我真要走了。”
花七脸色一变,正待开口,却见李思乐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花七的手却始终未松开。
李寻欢只觉得整个人开始往下沉去,仿佛要沉入万丈深渊,就在一瞬间,李思乐的心跳和呼吸声同时消失了。
“顾神医——”李寻欢起身回头盯着默默坐在窗前的顾神医。
顾神医缓缓起身走近,自李思乐胸前取出一枚二寸长短的银针道:“你大哥生机早绝,若非老朽以瞒天针诀续他半日性命,你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李寻欢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坐回椅子,脸色一片肃然。
林诗音的身躯颤抖之际被李寻欢扶进怀里,他不想她再为他承担这一切。
反而是花七始终平静,伸身放在李思乐毫无心跳的胸口,一脸平静。
“我想和他单独待一段时间。”花七缓缓道,声音木然的像在念书。
李寻欢缓缓摇头,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是怎样离开的,如果自己能一直守在母亲身边,陪母亲多说说话,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
花七眼睛微微一眯道:“怎么,你还以为我会随他一起去?我花七才不会做这种事。”
顾神医叹息一声,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花七盯着李寻欢,目中有亮光闪动:“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一直跟我嫂子我?”
李寻欢眼光低垂,低声道:“嫂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事你叫我。”扶着林诗音走了出去。
眼见顾神医并未走远,就站在假山旁,李寻欢思虑再三,还是携林诗音走上前去:“能否告知我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神医望了一眼李寻欢,又瞄了一眼林诗音道:“你大哥天纵之才,这些年治理杭州殚精竭虑已经耗空了心神,又受过一次刀伤,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若非意志力足够强大,去年就该走了。李老尚书的死不过是个引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