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老板端起茶杯,自顾自的抿了一小口。魏保安最是察言观色的,似乎觉察到了李老板要单独跟掌柜的谈谈,连忙道:“前头铺子没人盯着,我先告退了,小菊就在外头,掌柜的有事吩咐她一声。李老板,少陪了”
李老板客气的拱拱手道了句有劳,魏管事便关门出去了。
屋里剩下两人,李老板才开口道:“不瞒掌柜的说,我们马商除了贩马,走南闯北也会捎带些其他货物,这次收了些皮草过来,不打算空车回去。往时都是带些绸缎茶叶,再另准备些不占地的新奇小礼物送人。 ~我看姿生堂的胭脂水粉包装精美,设计独特,颇和我心意,故而想采购一些当作礼品。最上品的五十套,中等的一百五十套,不知道掌柜的几天能准备好呢?”
杨娘子心中一跳: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生意。杨娘子估摸着要是加工加点,最晚三天就能备齐。话不敢说满,含笑道:“那可要多谢李老板帮衬不知李老板几时要启程?五天时间可能等?”
那李老板点头道:“差也差不多。不过我买这些货品都是送礼用的,掌柜的可叮嘱伙计们精心着点,出了岔子,我的人就丢大了”
杨娘子连连点头道:“李老板只管放心,绝不给您添麻烦,我会着力盯着的。至于价格方面……”
李老板淡淡道:“适才魏管事引我看了,虽然姿生堂的货比别家贵些,不过只要东西好,卖相佳,我也不介意。最贵的也不过是半匹绸子的钱嘛。”说罢拿出一张银票摆在桌上道:“这算是定钱,回头取货再付余款。”
杨娘子瞄了桌子一眼,一看便知那上头摆的是富贵钱庄的百两足额银票。她没料到对方这么好说话,那口气正是一副不差钱的豪商模样。连忙感谢道:“李老板果然豪爽,我这里谢谢李老板的光顾了”
那李老板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笑呵呵的喝了口茶,突然问道:“前两天在青娥馆听到画眉姑娘唱曲,非常动人。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两首曲子都是姿生堂找来的。不知道杨掌柜的可否透露一下,是哪位高人谱写的呢?”
杨娘子一愣,问道:“莫非李老板还是个曲迷?”
李老板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懂得不多,好奇而已。”
杨娘子笑道:“不过是民间的俚曲,偶然被我们听到,从村民那里搜集来的。 ~”
谁知李老板眼中闪过不可抑止的狂热之色,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是从哪里搜集来的?杨掌柜的可指点一二?”
杨娘子闻言有些觉察不对头起来。这人谈生意这般爽快,为何在这种小事上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直躲在屏风后头偷听的清瑜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她自然不相信这个男人是《***》、《兰花草》的粉丝。那为什么这般急切的打听?一个几乎不敢想的念头浮现了出来。清瑜小手紧紧的攥着,生怕杨娘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这一刻的害怕,疑惑,不可思议,搅得她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初春的时节,背心都汗湿透了。
前头房里杨娘子面色谨慎,摇头道:“恐怕想找也找不到了,自打边境战事一起,许多村民都逃难离开了。”怕李老板不相信,还补充道:“画眉姑娘还想要我们帮着找找,还有没有类似的曲子,我们都没有办法呢。”
那李老板闻言非常失望,站起身道:“那就是襄阳这一带的曲子?真是可惜。掌柜的恕我冒昧了,若以后得了消息,千万帮我留住那人。我有重谢”
杨娘子心头虽有疑惑,表面上仍然微笑答应道:“一定,一定不知道李老板如今落脚何处?货备齐了,我好给您送去。”
李老板道:“我住城东博望楼天字一号院。掌柜的知道吧?”
杨娘子笑道:“知道知道。我记下了,回头一准给您送去。”心头却暗道:无怪乎人家说马商豪富,这博望楼就是襄阳首富郭全德名下最华丽的客栈,号称襄阳第一店。天字一号院更是博望楼首屈一指的精华所在,襄阳百姓没有不知道的。
这边李老板失望而归,杨娘子满意送客,而清瑜则吓得几乎虚脱了一般。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想起刚才的画面。
马车隆隆的驶过襄阳大街。马车上的李承义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迷思之中。抚摸着手中有些泛黄的青丝锦囊,李承义痛苦的喃喃自语道:“卿裳,卿裳我又听到了你最爱唱的曲子,你念念不忘的家乡,就是襄阳吗?”
马车在城东博望楼门前停下,门外的马夫撩开车帘,李承义收摄了心神,又恢复成了人前马商李老板的模样,在仆从的伺候下,下了马车。
博望楼的掌柜的似乎在门口等着他,见到李承义,立马迎上来,巴结着道:“李老板,这是出去逛了?来了位贵客,等您好久了”
李承义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带笑,道:“我也正想找他,有劳掌柜的了。”说罢大踏步进了博望楼,从侧边转到后院去了。
这博望楼天字一号院,就是一座独立院落。虽然只有两进,却是华丽精美,在这闹市之中,如同隔绝了天地,十分幽静。李承义一进门,就看了坐在下首的一位老者。这老者约莫五六十岁,须发半白,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此刻正若有所思的喝着茶。
李承义抱拳亲热的叫道:“郭叔叔”
那老者抬起头来,眯眼看清来人,站起身就要下拜,口称:“少主人”
李承义连忙虚浮一把,语气略带嗔怪道:“郭叔叔快别这样”
那老者扶着李承义的手,急切解释道:“少主人,一路可还顺遂?如今襄阳已成乱局,郭全德不得不小心行事。来得有些晚了绝不是有心怠慢”
李承义笑道:“郭叔叔这就外道了跟自家人客气什么。我本是亡国之人,苟延残喘罢了。若不是郭叔叔这么多年暗中照拂,恐怕我也早就不在人世了。要是我敢怀疑您,父亲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怎么怪我不知好歹呢”
那姓郭的老者苦笑道:“少主人,郭全德此生的荣华富贵,都是拜老主人所赐,只恨能力有限,不能匡扶少主人兴族复国,愧疚得很”
李承义扶着郭全德坐在上首,自己以晚辈之礼陪在下首,才道:“郭叔叔,复国之途,不管如何艰难,都是承义此世毕生的追求。若不是郭叔叔全力支持,党项哪里有现在的实力?要怪只能怪承义能力低微,如果我有太祖元昊帝的一半,我西夏国也不会四分五裂,国朝沦丧了”
郭全德劝慰道:“少主人也不必过谦。如今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群雄逐鹿,在此夹缝之中求生存,本就是极难。少主人虽然年轻,却有非同寻常的雄心。这次对梁、陈两国施展的连环计实在精妙,这步棋下好了,党项十几年内都不愁南方的梁、陈会带来威胁。只需对外交好蒙古,对内收拢各部,复国的那一天,迟早会来的。”
李承义表情严肃道:“棋未终盘,谁也说不准结果。我们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都没出岔子。如今隔岸观火,这火却是烧得不大不小,如果不推一把,怎么能浑水摸鱼呢?”
郭全德有些无奈道:“谁知道那些杀手这么不济事,大好的机会,只差一步便能斩杀襄王于街头,却生生错过了。”
李承义何尝不觉得可惜,不过他反过来劝道:“这样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