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这话虽然借口是木樨的意思,陈洪恪哪里又不明白清瑜是想帮泽礼要个承诺?他苦笑了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子嗣上头只怕今生无望了。况且清瑜刚才也说到嘉王府要与过继后的泽礼保持距离,泽礼年纪又小,来日方长,想必自己也能带熟这个儿子。有鉴于此,陈洪恪点了点头道:“瑜儿放心,回到京城,我必定言行一致,让所有人都看到,泽礼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未来的陈国太子。只要他好学上进,德行兼备,我将来必定许他一个帝王基业。至于瑜儿你,能保住佛宝功劳非小,回到京城我一定奏明父皇,还你郡主封号。”
清瑜微笑推辞,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她不放在心上。对于太子的隐疾,清瑜其实早知内情,却还是逼得太子将泽礼地位问题做个保证,宣诸于口,哪怕口头承诺靠不住,起码也能站在道德上风。清瑜也相信,凭借泽礼的聪明,自己的布置,父王的经营。等闲之辈应该是很难撼动泽礼储君之位的。
清瑜连忙道:“多谢太子叔叔全心维护,泽礼交给您,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最后,侄女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清远师傅您是见过的,瑜儿想让他将来做个太傅,辅佐泽礼。不过太子叔叔放心,清远师傅乃是方外之人,所能教授的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玄黄老庄。绝不会涉及帝王心术、民情政论。”
陈洪恪微微皱眉,这要求稍稍有些出格。
清瑜见太子犹豫,连忙解释道:“叔叔莫要见疑。只因泽礼实在年幼,衣食住行我倒不操心,只怕他在皇太孙之位,招惹无妄之灾。清远师傅武功高强,心性淡泊,又见多识广,义理精深。正是可以守望扶持泽礼的最佳人选。望请叔叔答应。”
陈洪恪之所以犹豫,倒不是怕一个道士进了宫能掀起什么波澜。只是不太想清瑜搀和到其中来。转念一想,能有这么个人保护泽礼,也省却自己好多心思。毕竟嘉王府是除了自己之外,最紧张泽礼的安危的。其他抱有不良企图的人,还真说不好会对泽礼动什么手段。况且这佛宝在清瑜手中一天,这小妮子也注定不会远离权利中心。眼下的关键还是回到京城,对付巴王。就依了她又如何?
陈洪恪点头道:“虽有些不合规矩。不过瑜儿你说的也有理。我回到宫中再来安排。”
清瑜见三个条件太子都已经应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能为泽礼争取到的也不多。但是如何摸准太子的态度,如何保持嘉王府的分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清瑜自认已经竭尽全力了。
陈洪恪见清瑜没有异议,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么三日后便在春阳殿将继承仪式办了。据我估计,若蒙古人不杀回马枪,约摸十日后,跟我来巴州的臣子便要陆续启程回返京城。我们虽然最后走,也只有二十多日的时间,毕竟马上就要到年下了。虽然刚经过磨难,但是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年父皇必定是要好好操持的。你尽快将伤养好,免得耽误行程了。”
清瑜点点头,她知道蒙古人杀回马枪的几率约等于零,围城两三个月,只要一放松,便是前功尽弃。蒙古人不会这么傻。这么说来,自己又要回到成都了!
太子摆驾离开之后,尹兰烟带着众人回到清瑜房中。清瑜知道她想问什么,抬起头看着尹兰烟道:“二娘,三日后泽礼过继到太子叔叔名下,有什么礼节需要操办的,方公公会来跟你商量。”
尹兰烟默默的呆了片刻,心中又急又怕。想要怪罪清瑜两句,又觉得词穷。她晓得自己的身份,终究不是正牌王妃,也没有与嘉王患难与共的情分。她可不敢擅自做主将王爷的子嗣过继他人。如今清瑜越权做了这个主,尹兰烟也只有接受了。转头一想,也许这也不是坏事,将来若自己有了麟儿,那孩子做世子便名正言顺了。省得泽礼拦在前头,自己许多制肘。只是到时候泽祥……尹兰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芙蓉母子。
芙蓉搂着泽祥也不敢出声,自己的儿子总算逃过一劫,可是自幼没了王妃母亲的世子,就这么说走要走了,芙蓉心中还真是五味杂陈。既感伤木樨失子的切肤之痛,又暗喜泽祥迎来了出头之日。若趁机让王爷将泽祥的名分正了,那芙蓉这辈子也就无憾了。只要侧妃不作梗……想到这里,芙蓉抬头看了看尹兰烟,跟后者眼光正好对个正着。
瞬间有一种意味难名的气场在两人间浮动。旧的格局改变之后,每个人都有新的希望与对手。
泽祥感受到侧妃不含好意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母亲,见芙蓉也露出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神情。那是一种信心死灰复燃充满斗志的神情。泽祥微微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他低下头,想到弟弟离开之后,自己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了,忽然有些害怕。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有这样的责任。
木樨却是眼眶含泪,侧头垂泣不止。只有她,是真心真意担心泽礼。可是偏偏在太子、清瑜面前,木樨又是这么卑微,没有力量去保护她的世子。
心绪低落的还有清瑜。之前种种分析算计都是清瑜从大局利益出发所设想筹谋的,而真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清瑜才发现,自己认为能放下的终究有些放不下。她虽不是始作俑者,却也是局中人,把泽礼推到那个鲜花与悬崖并存的位置,究竟明智不明智?清瑜自己也说不明白。
这一天的西苑人人绷着一张脸,主子们伤怀的伤怀,警醒的警醒。而下人们也跟着谨言慎行起来。
接到清瑜邀约的清远一走进西苑,便发现了这种与平日决然不同的气氛。等他坐定在清瑜面前,听到清瑜亲口说出这消息的时候,清远微微一叹,低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我知道小姐你不痛快。还得背负卖弟求荣的骂名,不过一切都是为了陈国,为了嘉王府,小姐不用去管其他人怎么看。”
清瑜摇头道:“这个我才不担心。就是怕泽礼进宫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这也是为什么我非要请清远师傅你随泽礼入宫的原因。我知道你修习的是玄门道法,本讲究清净自然。对于宫闱那种藏污纳垢之地,必定十分厌弃。只是我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舍了这张脸,求清远师傅答应了。”
清远苦笑了笑,道:“小姐你开口,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清瑜从床上拿起一只长长的盒子,递给清远道:“清远师傅待我这般好,我本早该兑现些承诺。如今就请清远师傅取用了这件东西,作为我的报答吧。”
正文 三百四十二、归返京华
清远一愣,迟疑道:“小姐何必如此见外?”
清瑜微微一笑,把盒子放在清远手中,低声道:“打开看看。最快最全尽在猫扑中文网(。mpzw。)”
清远只觉得手中沉重,微微意外。他也知道清瑜的性子,若是一般财物,也根本不会拿到自己面前来,更别说报答了。清远将盒子一打开,这才惊呼道:“南明……这怎么可以?小姐还是收回这把剑。”
清瑜摆手拒绝道:“这剑一半算我送的,一半也算清远师傅你自己得来的。那夜寒山撒难接踵而至,若不是清远师傅你拼命维护,我这条命在不在还难说呢。事后你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提也不提。我反倒厚颜将三样宝物都收下了。”
清远郑重道:“小姐也知道,这达摩三宝本应三位一体,刚刚才被小姐汇聚,怎么又要拆分?况且这又是佛门的宝物,我一个玄门弟子拿着岂不是令明珠蒙尘?使不得!”
清瑜摇头笑道:“我自己是佛门俗家弟子,不好非议当年达摩祖师往事。不过这三样宝物来源西域拜火教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了。撒难用得,清远师傅你也用得。你本就擅使剑,那夜被寒山将你师传宝剑毁了。正好将此物抵上。至于什么三宝合一的话,也不过是我们揣测罢了。我虽稍稍能催动这三样宝物,却不知到底有何作用。宝剑赠英雄,清远师傅莫要推辞了。就当是你去宫中保护泽礼,我的一点心意。”
清远扪心自问,一开始在汴京接触嘉王府的时候,他只是奉了师命秉承遗志罢了。那时清瑜尚在襁褓之中,自己也只是与不得志的嘉王套些交情罢了。后来清瑜在牛头驿走失,清远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场中搜寻,也是为了当年对师傅的承诺。直到后来在襄阳重遇清瑜,护送她回到成都,看她重归嘉王府做了郡主,清远与清瑜的接触这才变得频繁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清远与清瑜建立了一种排除承诺之外的,真正惺惺相惜的关系。这个世界,知道清瑜来由的也只有清远一人而已。一个身藏秘密贵为郡主,一个远离师门心怀逝师,两个寂寞的灵魂无声无息的建立了信任。清瑜将王妃的病托付了清远,清远将清瑜的责任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有时候清远也在问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帮助清瑜完成她的“天命”?清瑜又怎么实践她对师傅玄明的承诺?清远不知道。
清瑜从来没有为清远做过什么。直到今天,她没有保留的送出了这把南明离火剑。
清远有些颤抖的把南明离火剑从盒子里取出来,握在手上。他决心收下来。因为,清瑜对他如此信任,他宁愿去分担这宝剑代表的责任。
“叮铮”的一声,清远拔剑出鞘。虽在室内,南明离火剑本质只是一柄剑身狭窄的五尺薄剑,却依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王者风范。想到那夜被寒山催动时,南明离火剑发出的朱红色炫目奇光,清远心中忍不住微微有些激动。这样的绝世宝剑,竟然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清远忍不住激动,呼啸一声,便在堂中舞起剑来。
清瑜看着清远流水行云一般的身法,以及他眼中露出的欣赏与快意,心中十分高兴。她看得出来,清远对于南明离火剑的欣赏,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对于剑器本身的欣赏。也许寒山比清远剑法高强,也许撒难比清远更熟悉剑性,但是他们心中都被俗世沾染了,被野心蒙蔽了。南明离火剑在他们手中,必定没有在清远手中那么光彩夺目。
为南明离火剑找到了真正爱护它的主人,清瑜心中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