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首都,周晋珩从医院里出来。
门口围着一群闻风赶来的记者,不知从哪里得知他破相的消息,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提问,长枪短炮恨不得怼到他脸上拍。
幸好出门前戴了口罩,周晋珩在小林的保护下上了车,从医院到车上的一段曝光在镜头下的路程,他一声不吭,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车子发动起来,小林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周晋珩摘了口罩,抬手摸了摸刚涂了消毒药水的伤口,说:“剧组。”
“你现在这个状态……”小林为难道,“不如先去医美机构咨询一下把,说不定用点药就能恢复。”
周晋珩拿起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虽然伤到了皮肤组织,但他认为并不严重,等疤掉了就好。
病后的憔悴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前几天为了工作上的事不得不回首都,他以为自己撑得住,结果下飞机几乎是被抬着走的,随后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发了几天烧,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处理正事,顺便来医院看脸上的伤。
放下手机时不慎点亮屏幕,看到锁屏壁纸上笑得明媚的人,眼前不期然浮现起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面孔。
他闭上眼睛,强压住肆虐的幻觉,轻叹一口气,道:“还是去剧组。”
周晋珩最近在拍的是一部玄幻题材的电视剧,公司在他埋首工作来者不拒的时候为他接的,片酬高,剧本烂,若不是合同签得早,依他的性格已经罢演了。
抵达剧组的时候导演正在开着空调的休息室里睡觉,被吵醒有些烦躁,言语中夹枪带棒:“我还当是谁呢,咱们的影帝回来了。”
周晋珩是整个剧组上下名副其实的大咖,在拍摄期间除工作外不与任何人交流沟通,剧组饭局更是一个不参加。他自己行得端走得正,却在剧组里落下了个瞧不起人的高傲印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误解和嫌隙一旦产生,哪怕本职工作做得再好,难免落人话柄,被那些早就眼红嫉恨他的人诟病夹击。
于是周晋珩的擅自告假离组成了导火索,脾气不好的中年导演就他不守规矩这一点唠叨半天,见周晋珩不回嘴,只坐在那儿默默翻剧本,更来劲了,指着他的脸道:“在拍摄期间保证形象妥善也是写在合同里的内容,周影帝还是太年轻,不晓得‘契约精神’几个字怎么写。”
其实伤可以用粉底遮瑕盖住,再不济还有后期,并不是难以克服的严重问题。前两天周晋珩已经让小林主动报备了这件事,承诺赔偿剧组耽误的时间和可能多消耗的工时费。
按说这事已经谈妥了,没必要再多费口舌,导演来这么一出无非是仗着周晋珩不敢毁约借题发挥,端着前辈的架子想挫挫他的锐气。
奈何周晋珩入圈四年,虽栽过不少跟头,原本的脾气却一点没被磋磨掉,不吱声已经是他出于尊重做的最后的让步。他继续翻看剧本,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影响拍摄。”
“你说不影响就不影响?”导演看不惯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借题发挥道,“哼,现在的年轻演员,把演戏当过家家,当挣钱的工具,不守规矩,不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连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话说一半,只听“啪”的一声响,周晋珩把剧本拍在桌上,腾地站起来,抬脚就往门口走。
导演急了:“马上开拍了,你又去哪儿?”
周晋珩一脚踩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停住,冷冷道:“不拍了。脸都没了,还拍什么?”
导演瞪大眼睛:“你、你这是违约!”
“违约费算好了告诉我经纪人。”周晋珩侧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现在的年轻演员,都是这么体现责任心的。”
他本就不想拍这烂片,自掏腰包解决了这件事后只觉得舒坦,面对蹲守在机场的记者也罕见地没摆臭脸,随便回答了几个问题。
下飞机后刚坐上大巴车,接到经纪人的电话:“你骂李导是三流导演?”
“没骂啊。”周晋珩道,“陈述事实而已。”
经纪人在那头气得头顶冒烟:“说了多少次让你在人前收敛一点,关起门来随便骂。这部片子是接得委屈,可你也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了,不至于……”
“是不至于。”周晋珩在大巴车的摇晃颠簸中道,“我就是不想拍了,违约金我付,责任我担,损害到谁的利益了吗?”
电话那头无言半晌,问他现在在哪里,听说他早离开s市了,经纪人无奈道:“到底有什么事着急走?脸还没好呢……那么高的片酬说放弃就放弃,现在连对外的口碑形象都不顾了?”
违约这件事用钱解决之后,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后续必然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光是媒体发酵就足够让公关部忙一阵子了。
到底为了什么呢?
有这么一瞬间,周晋珩自己都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