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帝说,“无可厚非。那么,我就不能说说厄拉科斯这件荒唐事花了我多少时间吗?也不能提宇联公司的利润是如何被白白倾倒在这个老鼠洞里?也不该抱怨为了这件愚蠢的事,我不得不延期甚至取消宫廷活动,就连国家大事也受了影响?”
男爵垂下眼帘,被皇帝的震怒吓坏了。此时此刻的处境使男爵感到万分惶恐,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安全保障方面完全依赖于联合协定和大家族反变节宣言的一纸声明。他是要杀我吗?男爵暗自发问,不会的!其他大家族都在上面等着呢,他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找借口因为厄拉科斯的动荡局势杀死我!
“你抓过人质吗?”皇帝问。
“没有用,陛下,”男爵说,“这群弗雷曼疯子为每一个被俘的人举行葬礼,当他们已经死了。”
“是吗?”
男爵等待着,目光逡巡,顾望着这间会客厅的金属墙壁。他想着这个巨大无比的由扇金制成的军营,它所代表的无限财富就连男爵本人也敬畏不已。他带着侍从,男爵想,还有无用的宫奴、他的妃子,以及她们的随行者:发型师、服装设计师,等等……所有那些依靠宫廷过日子的寄生虫,全都在这儿了。一边阿谀奉承,一边暗地里搞阴谋诡计,和皇帝一起,过着“简朴的军营生活”,等着看皇帝了结这桩厄拉科斯的乱子,然后写几首有关战斗的短诗,把死伤者塑造成供大众膜拜的英雄人物。
“也许你没抓到合适的人质。”皇帝说。
他知道些什么,男爵想。恐惧像石头般压在他的肚子上,让他都不忍有吃东西的念头。可这种感觉偏偏很像饥饿,他好几次在浮空器中扭动身子,恨不得命人给他拿点吃的来。然而,这里没人听他的吩咐。
“你知道这个穆阿迪布是谁吗?”皇帝问。
“肯定是个乌玛,”男爵说,“一个弗雷曼狂人,宗教冒险家。这种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文明社会的边缘地带冒出一批。陛下,这您是知道的。”
皇帝看了看他的真言师,又回过头来,沉着脸望向男爵。“你对这个穆阿迪布就知道这些?”
“一个疯子,”男爵说,“不过所有的弗雷曼人都是疯子。”
“疯子?”
“他的子民高呼他的名字投入战斗。女人们把她们的孩子扔向我们,然后自己扑到我们的刀上,好撕开我们的防线,让她们的男人向我们进攻。他们一点都不……不……体面!”
“那么糟啊。”皇帝喃喃道。可那种嘲笑的语调并没有逃过男爵的耳朵。“告诉我,我亲爱的男爵,你调查过厄拉科斯的南极地区吗?”
男爵抬头看着皇帝,他很吃惊,因为皇帝突然改变了话题。“但是……嗯,您知道的,陛下,那片地区是无人居住的,是沙暴和沙虫的天下。那个纬度范围甚至连香料也没有。”
“难道你没获取过香料运输机发来的报告,不知道那里出现了成片的绿地?”
“时常有这样的报告。很久以前,我们也调查过其中一些,看到过几棵植物,但却让我们损失了不少扑翼机。代价太大了,陛下。那是一个人类无法长期生活的地方。”
“原来如此。”皇帝说。他打了个响指,于是御座左后边的一道门打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两个萨多卡人,押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兜帽甩在背后,露出咽喉旁边挂着的蒸馏服附件。一张温和的圆脸上,长着一双弗雷曼人特有的蓝眼,看上去全无惧意。但她的目光竟让男爵感到莫名的不安。
就连那个贝尼·杰瑟里特真言师老太婆,也在小女孩经过时后退了一步,还朝她那个方向做了一个屏挡的手势。老巫婆明显对这个孩子的出现大感震惊。
皇帝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但那小女孩却抢先开口。声音尖细,稍有含混,但还是能听清。“原来他在这儿,”她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到高台边,“模样不怎么样嘛。就是个吓坏了的胖老头儿,身子骨这么弱,要是没有浮空器,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起来。”
从一个孩子口中竟说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男爵气急败坏,却只能干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道是个侏儒?他暗想。
“我亲爱的男爵,”皇帝说,“来认识一下穆阿迪布的妹妹。”
“妹……”男爵把注意力转移到皇帝身上,“我不明白。”
“有时候,我也会犯小心谨慎的错误,”皇帝说,“一直有人向我报告,你所谓的那个南极无人区显示出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但那是不可能的!”男爵辩解道,“沙虫……那儿只有一望无际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