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最难熬的。
因为你不知要等多久的时间,譬如当年等了佳人三十年不得一面的空道人,而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皆因为恐惧与期待,而变得越发折磨。
而比等待还能够打击人的,莫过于经过了堪称折磨般的漫长等待之后,得到的却是礼貌而绝对的拒绝。
尽管赵修杰已经把他从书里学来的方式都用了个遍,王安风却始终无动于衷,温和婉拒,最终日头渐落,这小少爷被自己父亲拉着,一步三回头地上马离开了这大凉村,临别之时还数次回头望去,惹得黑熊不满地嘶吼咆哮。
它今日本想要吃些食物,可先是被王安风两度勒晕,然后被少年以初学的灵蛇寻隙鞭法抽的浑身生疼,幸是王馆主送了一头猪的骨架下水过来,血肉腥甜气息的诱惑下,饿了一天的黑熊荤素不忌,吃了个精光,懒洋洋地趴在了王安风院中。
一旁的青骢马嚼一口混着黄豆的草料,便抬头看它一眼,那冷冰冰的视线终是绝了它逃离之心。
甚至于在它蒙昧的心底甚至于升起了这里其实也算是不错的错觉,吃饱喝足,趴在地上懒散地沉沉睡去。
王安风见有青骢马牵制住了黑熊,方才松了口气,拍拍马背以示鼓励,表示来日给它草料里面加几个鸡子,将离伯和送猪骨下水过来的王馆主送了回去,闲聊片刻,至天空繁星密布,方起身告辞。
夜风徐来,白日里的繁杂于心中散去,一颗心方才归于更深的冷静平和,脚步声在小路回荡,秋意萧瑟,夜间则更甚三分,呼吸之音越见平缓,当行过那熟悉的老槐树下时候,木门恰到好处地推开。
如一尾鱼在秋日平缓的湖面荡出了一圈涟漪,丝毫无损此时心绪,灯火明亮温暖,穿一身蓝色长袍的书生倚在门口,温和颔首,笑道:
“茶已沏好,且进来吧,安风……”
王安风并没有感到意外,道:
“那就打扰先生了……”
门内灯火明亮,清茶两杯,姜守一落座之后,只是自调古琴,王安风则轻饮清茶,体会那种由心而外出现的洗涤感觉,姜守一手掌轻拨,琴音悠扬,起了几个音调,随口问道:
“你从我这里借去的书,看地如何了?”
王安风将茶盏放下,正色回道:
“已经读至古礼十一,先生注解鞭辟入里,令人钦佩。”
姜守一轻笑,道:
“那便是最好。”
这段时间,王安风家中父亲留下的书早早便被赢先生翻完,这村子里思来想去,也只有姜守一这里可能会有书籍,便只能提着一份猪肉前来拜访,后者并不曾拒绝,轻描淡写收下了他的猪肉,随手将手中正翻看的《论礼》交给他,明言来日考教。
月旬时间已过,在这里喝了四十杯清茶,也从此处借了数本书。
姜守一想了想,又看他笑道:“安风,你既说你看过了,那我便考你一考,如何?”
王安风恭敬道:
“先生请讲。”
古琴发出一声高昂之音,姜守一手掌按在震颤的琴弦上,曲调平缓而起,走宫音,调浩大刚正,如王亲临,诸侯跪迎,中有一书生平声发问道:
“君子之心事,天青白日,不可使人不知,此句何解?”
王安风回道:“君子应心胸坦荡,俯仰无愧于天地。”
“那下一句是什么?”
“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