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鱼竿,钓起来一倾汪洋。
麻秆身子的麻项禹看得目瞪口呆,不只是他,这两艘船上数百人都摒住了呼吸,一袭蓝衫洒然,一手持鱼竿,几乎有了传说中的神仙气度。
苗芷巧心神晃动,她的宗门原先不过是一座东海畔上小岛屿,门中最厉害的老人家,不过是有五品的手段,御气千里,动辄挥洒出剑气如瀑,已经是能够让人眼花缭乱的超凡手段。
传说中江湖上行走的那些绝世高手,有能剑气裂地千百丈,托山而行诸般不可思议的手段,但是她一直以来,都只当作了话本故事,至多夸张许多,对于那些个门中长辈念念不忘的甚么,剑气纵横,雷霆天落,只当是老人心里执念。
口中呢喃。
今日方知什么是广阔天地。
苗芷巧是心神晃动,申屠弘业就已经是有千百道天雷在他心里劈落了千遍万遍了,面无血色,他是七宗弟子,宗门中有宗师高手,自己的师父便是那难得一见的四品小宗师。
可是自己师父,九柄比奔雷矛差一线的兵刃一气射出,能否做到这般手段?他心里没有把握,可有一点清楚,便是做到了,也绝不可能这样地轻描淡写。
而且,书生……
他面色苍白,突然想起了宗门中一件流传的事情。
这一代七宗中,只得一位真正宗师,比不得天山剑魁惊艳天下,也没有办法比地轻易不出山,出山便是真仙人的天龙院,便是隐门之中,也比不得那一剑三千里的青锋解的鲜花着锦。
可在数十年前,飞灵宗中却有两人精才绝艳。
而今的老祖已经是天赋异禀,根骨若仙人,但是比起那位前辈还是要更差一筹,决断,心性,资质,苦功,但凡是武者所需的诸般资质,那位前辈无不是顶尖儿。
在东海不见鲸鲵,没有办法以镇派绝学,吐纳四海气养龙宫的手段。
他便另辟蹊径,入中原堪舆十年,寻到一处大江大河,以阴阳秘术,借助地气水气,在江河中硬生生养出了一条蛟龙,十八年方成,龙气通上天地,方圆数百里暴雨。
便要官子时候,一名穿青衫的书生持剑持酒而来。
纵酒狂性,大书祈雨杀龙帖,一柄青锋剑,一壶河间春,将蛟龙生生杀退。
飞灵宗那位前辈已将龙珠吐纳入腹,几近于功成,却被那青衫书生任长歌剑气剑意搅碎了丹田中氤氲而起的四海龙气龙宫,二十八年心血,一生苦修,付诸东流,退回东海后,不过半月便咳血而死。
之后身为七宗之一的宗门为何未能复仇,为何不入中原已经无人知道。
只是知道那青衫书生曾一柄青锋杀至剑刃折断,青衫变红衣。
只知道那青衫书生曾一步踏天门。
而后再不曾入江湖。
此刻见到那恐怖的剑气剑意,申屠弘业神色苍白,却又看到那蓝衫书生腰间一柄白色玉佩,飞龙缠凤,神色再变,一挥手,退入了船身之中,旋即那飞蛟巨船急转轮舵,朝着一侧偏行。
王安风既然已经出手,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让他离开。
一步踏出。
神偷门镇派绝学,眼底仿佛浮现道门河洛图,旁人眼中,蓝衫书生只是往前走出一步,整个人就消失不见,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那一艘四十三丈长的飞蛟巨船之上,金刚力流转,踩在金虎撞角上。
整座大船轰然震动,王安风踏足的这一侧重重下陷,另一端则是翘起翘高,掀起了碧波如怒,一层一层浪花交叠碰撞,旋即重重砸落,仿佛飞瀑,震撼人心。
其余飞灵宗弟子咬牙上前阻拦。
王安风一手持鱼竿,往前迈步,其余飞灵宗弟子手中兵器便尽都打偏,明明冲着前面面门上去的,可是落下的时候却在那人的身后,数十人一齐出手,声势浩大,令苗芷巧等人一阵恍惚,旋即只见到蓝衫袖袍轻动,一袭蓝衫的书生眨眼已经在船尾。
船头船尾。
中间实力便已经是一座玉龙宗。
王安风走到了船尾,手中鱼竿一甩,将想要遁逃的申屠弘业直接钓回来,那一根直勾上剑气蔓延如丝线,点在他背后穴道上,恰好将其气机流转打断,再一抖腕,申屠弘业倒飞三十丈,被王安风左手卡住脖颈。
申屠弘业感觉到一股柔和的气机只在自己脑后盘旋,汗如雨下。
王安风淡淡道:“你方才说,飞灵宗要对东方家出手?”
申屠弘业喉结动了动,额头冷汗,此刻方才记起来自己是从哪里惹来了祸事,口中道了一声前辈,绞尽脑汁想要将此事避重就轻揭过去,可旋即就感觉到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微微加力,便有一股寒意升起,口中的话登时间说不下去。
江湖中多有能够让容颜永驻的法门和手段,江湖中虽然有一大批豪客并不在意自身容貌,但是也同样有许多人颇为看重。
申屠弘业自身便是年过不惑,看去却如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是以心中决不肯相信背后那看上去气质干净的年轻书生真如看上去那么年轻,一抬手钓起东海,怕不是那活了一甲子以上,仍旧驻颜有术的老怪物,当下觉得自己心里的打算都给看了个真切,口干舌燥,察觉到丝丝缕缕剑气指着自己周身三百余大穴道,只得道:
“前辈,晚辈,也只是道听途说,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