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距离有多远除了周华和个别老师之外,没人知道。周华发现当初和老师们过来徒步实验的时候,用的时间远远比今天的少,为了吸取上午的教训,他打算让老师们辛苦一点,一路催鸭子赶猪似的让学生们的步伐快一点,不然等回到基地就已经天黑,这么多的学生万一出个意外他根本无法交代。所以,学生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踏入了上甘岭,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变成了体育课的热身运动——跑步,徒步变成了跑步。
跟随着太阳的方向,学生们渐渐放慢了脚步,队形也越来越不成样子,老师们多少也有点累,也就懒得管理了,学生们的精力比老师们就好了那么一点点,不久也就都为了保存体力,停止了聊天,但是目的地还没到。
“同学们加油!曙光就在眼前!马上到了!”周华不止一次地撒谎鼓励学生们,他的“马上到了”在两个小时内说了七八次,此时终于兑现了。当学生们进入满是粪便味道的牛场时,脚全软了。有些学生开始嫌弃地挥手,心疼自己的鞋子被混合着粪便和稻草的泥巴弄脏,还做出呕吐的动作,全然不顾养殖场人员的热情介绍,待了几秒钟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有些学生则是对这些都有免疫功能,对庞然大物的黄牛、奶牛们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个别胆大的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牛头。参观完了牛场的师生们坐在还未开花的油菜地旁歇息,张罗隐隐觉得好了的伤口有些疼痛,他怀疑是心理作用,可能是因为走了太多路而自己因为很久没好好运动造成的,即使这样想,他也不敢贸然坐在地上,只得在远处找一棵树靠着歇歇脚。他脱下了罩在薄毛衣外面的校服,望着牛场的方向,看到还有最后两个班级刚刚踏了进去,他在松散的队伍里检索着王荟的影子,明明没有戴眼镜的他却在努力观察,好似王荟自己一下子就会在他面前跳出来一样。这种盲目的搜寻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张罗连她带哪一个班都不知道。不过他还是不想打听,就像现在失望的他一样,又一次强迫自己不能再想她,想断了这根看不见的情线。
周华在召集了,他公布了下一站的目的地,是一片油菜花地,立即遭到了众多师生的反对,其一,油菜地身边就有,虽然不是成片成片的大面积种植,可这一簇那一簇的也十分精致;其二,根本没有到开花的时间,走过去看也是看几片叶子,没人再想多费体力去看今晚的菜;其三,也是最后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片油菜花地是回基地路的反方向,现在看来整天坐在课桌前的学生们已经走不动了,要回去的话2个小时根本不够,到时太阳下山老师们的责任就更大了,而那时大家就只想着赶路谁还会在意是不是有学生掉队。
周华几乎没有考虑就赞成了大家的提议,其实他自己也很想早些回去腾出时间与基地安排明天的活动内容,之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就宣布取消了行程,全部人员打道回府。
阳光开始有角度地在身后倾斜地照着每一个步履艰难的学生们,就连郁凯文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足以见得这场徒步有多累,队伍虽然从蛇形变成了多边形小方阵,但是却出奇地安静,除了身边被风吹的沙沙而响的树木,就是叽叽喳喳吵翻天的鸟儿们。张罗此时忽然觉得脚底有点飘了起来,看来是连续走了4个多小时之后麻木的感觉,他觉得有些热,就把校服系在了腰间,脱下了那件薄毛衣露出了一件白衬衫,随手把毛衣搭在了肩上,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他边走边望着身边的人,众多黑黑的头发被阳光染上一层亮亮的金棕色,回过头来的女生眼睛里闪着水晶般的光芒,淡褐色的虹膜反射出了太阳的样子,她喊着自己同伴的名字时发现张罗正看着她,她微微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好似被阳光照痛了泛红的双颊。张罗不认得她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班级里的同学,他只是觉得黄昏前的夕阳西下给每个人身上都涂上了一道黄灿灿的色彩,阳光浸透了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寸,似乎让每一个人都有闪亮的故事可以诉说。
拖拖拉拉5个多小时的马拉松徒步结束了,学生们回到宿舍叫苦不迭,郁凯文睡在惠贵生的上铺却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你看看,你看看,我脚都起泡了!”说完他脱下袜子显示证据确凿。
“快点穿上你的袜子!”陆筠极力制止他做这个动作,“臭死了!”
“你来闻闻,哈哈。”郁凯文不仅没听陆筠的,还把脚伸到他的面前,“这不是臭味,这是汗味!”
陆筠捂住自己的鼻子嘴巴一掌把郁凯文的脚给劈了过去,“要死了郁凯文!离我远点你这个混蛋!”
郁凯文哈哈大笑,发现周华也正捏着鼻子刚走到门口,看来他来通知开饭了,“同学们,把你们腌制多年的咸鱼收好了。”周华这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准备外面排队去食堂吧!”
这一顿晚饭的菜色实在是糟糕,一大荤一小荤一素一汤重复多遍,不仅完美地避开了色香味,连米饭都不能管够,大小伙子们一小碗饭哪能吃饱?急得老师们驱车到镇上超市里临时买了十公斤挂面。学生们就着酱油汤吃下了这一顿很糟糕的饭菜,却出奇地香。
饭后大家都没精力继续闹腾了,排着队在宿舍门外的走廊里洗脸洗脚,不一会儿就躺床上了。
“为啥今天的饭这么少?”惠贵生像是还没吃饱,“这基地怎么准备的?好像听说不是第一次接客呀。”
“你傻呀!去年接待的都是女生呀!”郁凯文用脚蹬了一下下铺,“累死了,睡觉吧!”
第二天各个班级磨磨蹭蹭到将近十点才全部集中到指定地点,周华不得不把计划临时更改,本来上午准备派遣学生们去干农活只得调到下午,被一项比较省时间的参观博物馆活动给代替了。幸好这家迷你型的博物馆就在基地,经过昨天一天的长征,师生们都恨不得被人抬着轿子去参观,等分配好讲解员,一班首先出发了。
每两个班只派一位讲解员是个很随便的决定,一百多号人能有几个人认真听就不错了,大多数学生都只顾自己,各玩各的,没兴趣的学生更是匆匆走完无暇一顾。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之前搬家的样子么。”郁凯文第一个走出博物馆在门外等着,他朝着走在后面的惠贵生说道,他去年暑假搬了家,惠贵生一家则是比他晚了两个月。
“这一搬也有半年了。”惠贵生掰开手指算了一下,“我还没怎么习惯。”
“我是挺习惯的。”郁凯文新家的设施比原来的家好多了,“你刚看到那个放洗脸盆的架子没?不就是你家里搬来的吗?”
“哈哈,那个窗子应该是从你家抠过来的。”
“那个床,是你家的!”
“想不到我们用的都是博物馆里的东西,早知道都应该收好,以后卖个好价钱。”
“说明这个博物馆陈列的都挺新的。”
“百年前的东西了,哪里新了?是我们住的太老了。你看到那个纺纱车没有?让我想到了睡美人。”
“你那睡美人长得像马丽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