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爷恕罪,程平不过一时失言罢了。”程娘子嘴里说的虽是赔罪的话,可脸上哪有任何惶恐认错之色。
崔泽厚仍是不以为意,显然是见惯了她这副样子,想了想又说道:“今日太子殿下来过,倒应该把你请出来一见的。”
“郡公爷说笑了,太子哪里认得我是谁?”
崔泽厚启唇一笑,漫声说道:“这宫里谁不认识你程尚宫呢,谁不认识你程平程观音呢,你这样脱的赤金光溜的他自然是不认识,穿上衣服,许就想起来了。”。见程娘子脸上终是变了颜色,崔泽厚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再说那太子李济民离了永嘉坊不久,便依约来到了东市的一处酒肆里,他出永嘉坊时便已遣了众锦衣卫回去,只留了李甲、李铁两个亲卫跟着。顶楼包间里已有两人等他多时了,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背窗而坐,仍可看见他左脸上肌肉起伏不平,一条贯穿左颊的长疤,扯的他左边嘴角眼角都微微上扬,好似总在冷笑一般,这人,正是卓王李华死而复生的长子,李纪。
在李纪左手边坐着一人,闹渣渣的络腮胡须遮了他半个脸,只一双豹眼炯炯有神看的分外清楚,这人穿着簇新的铜钱纹蓝金绸缎袍子,却看着极不称身,说不出哪里别扭。
李甲推门先看见李纪,便点头示意,又看到旁边这人,身形便挡在门口不动了,李纪见状站起身,叫了一句“三哥”,李甲听到身后主子吩咐他让开,这才缓缓移到了房里,可全身上下仍是紧绷着的,李济民跟在李铁身后走了进来,看到房内二人的情形也略有些惊讶。
待李铁将门阖上了,李纪旁边那壮汉,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趴伏着不动了。
太子抬眉看着李纪,问道:“这位是。。。。。。”
见李纪突然一笑,太子李济民不由的觉得有点不妙,他这堂弟从小便是个极少笑的,这次回来以后更是变了面瘫,如今这样阴恻恻笑起来,配着他那条疤,实在看着不详。
“这位,便是当年绑了我的人,也是给我脸上留了这道疤的人。”
☆、第26章 扶植
李纪话还没说完,两名亲卫俱是身形一动,已经封在了太子身前,倒是太子仍十分沉静,冲二人一摆手道:“退下吧!”,李济民自问在这世上可全然信任的人寥寥无几,眼前这个威武少年倒算是其中一个。
“三哥先坐下说话吧。”李纪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太子让到了主位坐下了。
李济民斜了李纪一眼,便开口骂道:“今儿怎么突然肯开口了,早干什么去了,白白害我挨骂,你还杵在那干嘛,还等我请你入坐吗?”
李纪也不理会,撩袍便坐下了,那胡须壮汉仍趴伏在地上不动,李纪又替太子斟了一杯九酿春,两人一干而净,才开口说道:“这人叫刘腊,他是延平门出去鸡窝子山上的山匪头子,当年有人出了二百两金锭子要他把我掳去宰了,后来知道我是爹的儿子,便没下去手,算起来也可说是我的恩人。”
李济民冷笑了一声:“恩人?砍你一刀却没要你命的恩人吗?”
人人都说太子李济民长相肖母,清俊风雅,而性格肖父,宽厚温润,可现下一句话冷冷的问出来,上位者的威势与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那趴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抖,身子伏的更加低了些,而李纪也立即起身躬立,俯首说道:“太子殿下息怒,且容臣弟细细回禀,臣弟绝不敢做任何隐瞒,刘腊开始收了钱要杀我不假,但其后他护得我这六年的周全也不假。。。。。。”
李济民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得了得了,你给我闭嘴,你叫刘腊?抬起头来,你来说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杀他的,后来为什么又不杀了?若有一句不实,你别以为他李纪就能护的你周全,父皇再如何偏疼他,孤要杀个山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腊趴在地上又默默后退了几步,才慢慢抬起头来,并不敢直视李济民,只盯着自己身前的楼板,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启禀殿下,真正想要害世子爷的米需 米 言仑 土云人是谁,草民确实不知道,当年草民还在葛丘山落草,这事牵桥搭线的就是我的手下,诨名叫做瘸五的,他原是长安城内本地人,因奸了寡嫂才逃到山上的,可后来他也被人灭口了,我也曾去查过,瘸五那寡嫂早就上吊死了,他家里没剩下一个人,一点线索也没找到,至于草民当时为什么没对世子爷动手,殿下您老确实明察秋毫,世子爷确实在袒护草民,草民当年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山匪,鄙贱无知。。。。。。”
说到这里,刘腊不由抬眼看了李纪一眼,这十六岁的少年背窗而立,虽躬身俯首,但仍高出了常人一个头去,蜂腰乍背,长身挺拔,不说不动间仍携猛虎下山之势。
当年自己和兄弟们把他虏到了葛丘山上,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着一个孩子遇到这种事竟然沉稳如常、毫无惧色,便好奇多留了他一刻,谁知李纪冷笑着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本以为占山为王的都是绿林好汉,谁知连要抓我一个十岁的小子,竟要出动十来号人马,真当都是废物点心。”
因李纪那时便已身高八尺,看着并不像十岁的孩子,掳他时几人还破费了些周折,被李纪当场耻笑了便难免羞恼,刘腊能占山为王凭的就是一身硬底子功夫,为了戏耍李纪,也为了挽回脸面,便笑说自己可以绑了右手与他单打独斗一场,让他死个服气。
谁知两人一交手,刘腊才觉得不妙,李纪不过十岁的年纪,虽练过拳脚却也没什么深厚的功夫,可这小儿天生神力不说,又极为冷静狡诈,而最麻烦的是,李纪当时存的完全是一个以死相搏的念头,只管命门大开却也要拼死咬自己一口,与人相斗最怕就是泄了胆气,刘腊被李纪这不要命的招式晃了心神,一个不小心竟被他一口咬住了脖子,刘腊当时只觉得要被野兽给咬断了咽喉一般,左手抽出绑腿里的刀子便往李纪头颈戳下去,李纪一个闪身才划在了脸上。
刘腊至今清清楚楚记得李纪当时的样子,他被自己一脚踹的飞出去躺在了地上,一头一脸的血却在哈哈哈大笑,口中大骂着无耻匪类、孬种怂包,刘腊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一会儿想着要立刻把这小畜生一刀一刀慢慢剐了泄愤,一会儿又隐约觉得此人定然出生不凡,杀了恐怕惹来大祸,反正他当下是把弟兄们拦下了,没让他们直接杀了李纪泄愤,只把他暂且关押起来,准备自己想想清楚再做打算。
结果当晚便有蒙面的黑衣人血洗了葛丘山,刘腊能做到山匪头子自然不是蠢笨的,他当即便抓了李纪在身边,想着此祸事必因这小儿所起,不管如何先拿住了这个把柄再说,刘腊并不知道这一念之间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当他拖着李纪往一处密道逃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