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悚然一惊,只听得邛礼喝问:“何人喧哗?”
蒋刚快步进来禀报:“大人,是昨日的老汉。”
“哪个老汉?”邛礼问。
蒋刚看了一眼我的脸色,道:“说被小娃抢了蓑衣的那?位。”
经他?提醒,我也想起来了,是那?个说小周抢了他?蓑衣、又在北山闻过?火药味的老汉。
宫峥明提议道:“叫进来?”
我点点头:“也好。”
虽然上次见面时,老汉就衣衫褴褛、须发?尽乱,但?这次更加不体?面,寒天腊月的时节袒胸露乳,本?不富余的衣裳被拉扯成?一条条地垂在冻得黑紫的皮肤上。
我皱了皱眉,差蒋刚找了件衣服给?他?蔽体?。老汉一进门就不住磕头,他?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青天大老爷,要给?小人做主啊……青天老爷,这朗朗乾坤……”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无论邛礼缓声?询问还是喝问,都不说别的话。
我仔细瞧那?老汉的神情,那?双嘴唇乌紫干裂,说话时几乎一动不动。宫峥明突然开口:“倒碗热茶,再架他?去烤烤火。”
老汉冻僵了,不但?□□僵硬,脑子也难以运转,只能?机械地重复清醒时执着?的话。
我见过?路边冻死的人,骨瘦如柴的一坨,蜷缩着?像是在子宫中,不声?不响。但?我没见过?活着?冻僵的人。
我本?来觉得自己足够惨了,但?如今想来一直丰衣足食,哪里算惨。
老汉缓过?来后,一直攥紧的手张开:“大人,外面那?些?人要抢小老儿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一个镯子躺在干枯的手心。那?个镯子一个小时前?,还短暂地在我手中停留过?。
这就是祝长舟说的,“掩盖不了的时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汉被抢一回,这动静自然是掩盖不了。
她动作倒是快,只是邛礼更快,洗不洗白这个镯子以及周鸢娘的供词,似乎也没什么用了。我本?以为能?拦一拦长矛送京的进程,就没有告知祝长舟,看来这一步有些?托大。
邛礼问:“这个镯子,你是从何得来?”
“小人捡到的,大人,没有主的东西,谁见到就是谁的,这是玉帝王母给?小人的赏赐,菩萨赐福,大人要给?小人做主啊!”
老汉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知是还没有暖过?来,还是故意装作不甚清醒的样子。
祝长舟既然找到了他?,自然是想把之前?他?提及小周的事也抹去,没有什么比一个疯子的话更不可信了,老汉说得越荒诞不经,反倒越好。
我听得无趣,祝长舟的手段并没有我以为的那?般干净,这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让我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