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帆算得上红色贵族的后代。早些年留学美国,先是在纽约学艺术,然后又继续深造,混了个MBA,毕业后在纽约一家广告公司混了几年,觉得无聊透了,感觉给人打工太没意思,干脆早早海归,回到了北京老家。还是老家好啊,朋友多,老爸还有权,老妈手上也有一大把的关系,这么多的资源浪费了不是太可惜?于是马帆在北京开了个艺术影视广告公司,当上了明星的经济人。她手下的明星,可不是那些已成名的,红得发黑的明星,而是那些没有名气的,但有开发潜质的艺人。她知道怎样去包装他们,培训他们,开拓他们的锦绣前程,也开拓自己的滚滚财源。马帆在美国的MBA没有白念,她不仅会财务,会管理,还懂欣赏,懂艺术,更有敏锐的市场意识,最知道怎样利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去开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但是郭露老实告诉马帆:“这个广告本是安排跳水队的莲花,但是你不知道,他们跳水队的冤孽太多,关系复杂得像迷宫里的蜘蛛网。我们这一期用了金莱,下一期也不会用她了。有一点我得老实告诉你:金莱恐怕会提前退役,金牌效益不会太长。”马帆听后爽朗笑道:“没问题的,我有办法继续开发出她的明星资源。你们不用了,我正好可以接过来。”
金莱很高兴马帆自告奋勇当她的经济人,这样她可以省很多事,外面世界的天气,总是变幻无穷,她根本就无法适应那里的风雨和阴晴。马帆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去找体操队的王维龙去谈,王维龙是女子体操队的总教练,马帆也跟着众人称他王总。
金莱在奥运会后,以各种理由迟迟不归队,而她的那张脸,一天到晚都在电视上晃来晃去,一会儿卖电器,一会儿推销牙膏,还经常客串些白痴一样的综艺节目。王总对此早就是一肚子的浓烟滚滚,他对马帆说:“我从来没反对金莱打广告,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马上有个全国明星赛,然后就是冬训。她到底还想不想在这儿混,如果想好好混,就赶快归队。”马帆点了一根烟,不慌不忙地微笑道:“王总,你们训练局拿的提成不少啊,你们和我的公司对半瓜分,而金莱的提成和演出成本费都是我在出血,我现在把人交给你,你还要不要我们活啊?”
金莱忙得人仰马翻,紧接着还有一系列的大广告,全是国际知名品牌,美国通用汽车和摩托罗拉,德国的奔驰,还有日本的一家化妆品公司正在洽谈,估计合同马上就能签下来。金莱给体操队带来的效益是强烈而隆重的,体操队成立这么久,还没有一个广告巨星,在短时间创造出宏博巨大的经济价值。体操队和训练局都需要这笔钱,这笔钱主要用来设立“运动员保障基金” ,帮助那些伤残运动员的康复训练,还有未来的就业之路。他们付出的血泪并不比冠军少,但是他们运气不好,体操没带给他们任何的名利,带给他们的是苦难和伤痛,伤痛可能伴随他们终身。用奥运金牌的效益去帮助那些运动场上的不幸者,绝对是符合人性的通情达理。
但是谁都知道,奥运金牌的效益是短暂的,一闪即逝的,马帆需要王总配合一下,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异口同声告诉媒体:金莱不会退,她肯定要参加东京奥运会,再次为国争光。王总说:“既然如此,那金莱也应该回队训练,我们可以好好安排一下,让她的广告和训练不矛盾。”马帆摇摇头笑道:“目前暂时还不行,她下个星期要去日本拍外景,回来后没两天,紧跟着又要飞意大利。”
“意大利,下个星期的世界杯分站就在意大利,我原先还想安排金莱的高低杠。”王总叹了一声气。
“你说金莱的手还能抓高低扛吗?”马帆从皮包里拿出两张相片,一张是金莱过去的手,一张是金莱现在的手,过去的手心手指布满了粗黄的老茧,那是练高低杠的手;现在的手指已经细柔嫩白,那是千金小姐的手。因为一家法国的护手霜广告,马帆不得不下血本改造金莱的手,天天请专人来按摩不说,凡是动手的活儿也不干,金莱出门还得带手套,因为紫外线无处不在。
“你们把她当成了手模啊?”叶维在一旁感叹,她看着金莱的一双手发呆。自从奥运会回来后,叶维再也没有见过金莱本人,今天她却看见了金莱的一双手,那惊天变化的一双手。“照这样子下去,金莱短期确实归不了队,全运会和世锦赛,我看她都不要比了。”
但是训练局确实需要这笔钱,需要帮助的运动员太多了,如果平均摊在他们身上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能集中用力,用在刀刃上。当金钱到达一定数量的时候,再尊严的人也得低下高贵的头。他们对金莱不仅是睁只眼,闭只眼,必要时候还要帮她打打掩护,放放烟雾弹。奥运后的第一个大赛,体操明星赛将在上海举行,老将新手都会出征。组委会早就放出噼里啪啦的礼花:“奥运明星金莱将来参战,她精彩的表演比谁都值得期待。”
既然有巨星参赛,门票很快就卖完了,因为很多人就是充着金莱的名气,她在马赛(奥运会)一战成名,早就家喻户晓,名声远扬。马赛回来后,紧锣密鼓的广告,三天两头的亮相,她的形象和声音已经深入人心,网上网下一大堆的粉丝。现在金莱要出征,她奥运后的第一个大战,粉丝们奔走相告,群动沸腾,都赶着要去看看心中的偶像。
记者们眼快手快,堵住了这些天东躲西藏的王总。他们直截了当地问:“金莱真的会上场吗?”王总皱了一下眉头,顿了一下才说:“金莱应该会上,如果她的伤好了。”记者们又不傻,他们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早弄懂了些名堂,一般是没出名的会瞒伤,出了名的偶而会装伤。反正运动员的伤说出来大家都相信。
一个记者阴笑道:“她不该有伤吧?有伤怎么会在这么多的广告里活蹦乱跳。”另外一个记者马上回应:“是啊,她现在还会跳水了。”周围一片哄笑。叶维马上在一旁接口:“我敢保证,那个广告的跳水动作绝对不是金莱跳的。”记者飞快问:“那个替身是谁啊?看那动作也是一流的好手,水花压得那个好,泡都没有冒一个出来。”叶维赶紧说:“金莱的替身是谁,我们不清楚。现在金莱确实在外面有些活动,但是也没有耽误训练任务。”记者问:“奥运会后,我去训练馆了好几次,每次都不见她的影子。”王总便说:“她是功勋运动员,我们会给她安排特别的训练时间,因为她现在社会活动比较忙。”
记者总是找刁钻刻薄,让你下不了台的问题问:“是啊,她现在是在忙,忙着找钱,你们当教练的可以分多少提成呢?”王总听了,气得话都不想说。叶维赶紧把问题接过来:“金莱的广告分成全部上缴训练局,作为运动员的保障基金,你们就只看见运动员拿金牌时光亮照人,当明星名利双收,怎么不去关心一下那些练残练废的运动员,他们中的好多人骨头坏死了,跟腱断掉了,医疗费也没人过问,你们当记者的,怎么不去报道报道他们的生活,让社会多给他们一些照顾和关心。”
叶维此话一出,情真意切,情真意切中也夹带着不满和委屈。想想也是能够理解的,记者们也默然了,不再深挖金莱的新鲜八卦。但是他们很快找到了新目标,那就是茵茵。茵茵敢说敢骂,喜怒哀乐统统形于色,媒体最喜欢她的性格,唯一的缺点是名气不够大,出了体操这个圈子,没有多少人知道,不像金莱,街上的大爷大妈都知道她那张脸。茵茵豪言冲天,对记者们说:“我相信我的实力,我一点都不怕金莱,我会战胜她的,无论是高低杠还是平衡木。”
记者们的兴趣一下提了起来,想起前段时间,茵茵对落选奥运的牢骚和愤怒,便一个劲地勾引她的话。“你实力比金莱强,为什么当初没派你去马赛呢?”茵茵说:“当初也是领导的决定,可能他们认为金莱比我稳定吧,但是究竟谁输谁赢,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记者们没从茵茵那儿挖到猛料,还是有几分失望,看来茵茵也学聪明了,虽然豪爽泼辣的性格没有变,但也知道话中藏话,不会傻乎乎地肠子对肠子。茵茵曾经对家乡的媒体大发牢骚,骂体操队选拔不透明,不公正,没有舆论的监督。国家队的人都没当回事儿,谁都知道茵茵的性格,没有谁出来申明申明,正如叶维说的:“小孩子不服气,说点气话,我们大人犯得着和她较真吗?” 但还是有人要较真,金莱所在的省体委主任气得口吐白沫,两眼发直对记者说:“什么意思?好像我们搞了贪污腐化,去贿赂了上面,我们倒是真心想去贿赂,关键是贿赂的大门都找不到,金莱最初是替补,你们都知道,但她这个替补转正前也没谁通知我们,我们是在电视上看见她,才知道她上了奥运,你真相信我们这边一贿赂,她那边就保证能拿金牌?”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国内几家大媒体都没有转载,知道信息不可靠,体育这碗饭还是实打实的,不是说靠拍马屁和潜规则就能出成绩。更何况,金莱“前无古人”的两块金牌,摆在那里。茵茵回了国家队,叶维先是教训她,教训她不计后果的胡说八道,会给自己和集体带来多少麻烦,后来又表扬她:“不服气? 好,我就喜欢你的不服气,有本领杀到东京去,也抢几块金牌回来看看?”
奥运会后是调整期,很多主力队员的实力出现大幅下滑。唯有茵茵是个例外,她像个在笼子里困了好久的野豹子,狂躁、绝望和愤怒,发出痛苦的咆哮,现在终于放了出来,是她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她要让世人见识见识,什么是血腥的表演。
金光之恋(17)
上海的体操明星赛场。众人望穿了秋水,还是没有望见金莱现身。组委会给公众的解释是:“金莱临时颈部受伤,来不了。”观众很失望,也很气愤,因为他们中的好多人都是充着金莱的名气,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的。众媒体也很激动,因为他们早就料到了金莱会上演受伤的剧情,一个记者问王总:“金莱真的受伤了吗?恐怕是要进军娱乐圈了吧?”另一个女记者马上接道:“进军娱乐圈的第一部片子就叫“意大利乔装伤残记”。因为前几天的娱乐版上,还在眉飞色舞地报道金莱和一巨帅的歌星,将远赴意大利拍一组*。对次,王总只能坚定不移地声明:“金莱确实受伤了,她是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的人,我们必须小心保护她。”
其实王总也感觉累,撒谎不是他的强项,这些天他郁闷不爽,心里堵的难受。可是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他不得不低头配合,他没有一点私心,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集体。王总的妻子带着女儿在美国生活,夫妻两个聚少离多,他大部份的收入都邮寄给妻子了,剩余下来的那些钱,他也没有地方可以花,因为平时一心扑在训练上,吃住都在训练局,他经常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助那些退役后生活灰暗的队员,他对她们怀着一份深深的内疚 …… 她们无名无利,只有一身的伤病。这份内疚总是沉在他的心底,让他在巨大的荣誉面前也不敢喜形于色,得意忘形,因为在鲜花和金光的后面,总有一些苦难的,忧郁的,含泪绝望的脸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出成绩的,当明星的毕竟是少数,而像金莱这样的巨星更是“开天辟地”。他没有选择,只能小心地服从大局。
他还是希望金莱归队,他觉得金莱的状况并不像她自己想像的那么糟糕,通过调整训练,完全可以恢复到奥运前的水平,而且在稳定中还有上升的空间。还有一点,金莱是中国队唯一的被体操主席赞扬过的运动员。也就是说,金莱通过奥运之大捷,在国际体操界的地位已经基本稳定,只有她自己不出差错,裁判不会压她的分,中国队需要像她这样的运动员,带动整个团体朝上升,朝上升。
没有金莱的明星赛,茵茵成了最亮的焦点。因为她不但在高低杠和平衡木上拿了金牌,跳马和自由操都进步神速,跳马拿的第二,仅仅排在飞燕的后面。自由操虽然排在第三,若是不是结束动作的一个出界,她差点儿就把小娇的金牌吃了。记者们形容她像一头凶猛的小野兽,可惜在奥运赛场没有看见她的厉牙厉爪。赛后记者们问她的打算,她说她的目标就是剑指东京奥运会。记者们又问她你想在东京多少金牌,她居然大言不惭说想要三块金牌:一块平衡木,一块高低杠,还有就是中国梦了好多年的女子全能。记者们都给她鼓掌,不知天高地厚是一回事,但有勇气说出口,也算是本领。有个女记者问茵茵:“你最近和金莱有联系吗?”记者们都期待着茵茵的脸上有气愤或不屑的表情,没想到茵茵的眼睛却充满了伤感,她说:“我真的想她!”那是一种高手对高手的怀恋。茵茵相信,只要金莱重归赛场,她们还是可以重归往日的友谊。茵茵就是这样的性格,在荣誉面前,胜利面前,她那颗狂燥的心会静下来,低下来,温柔起来。
茵茵那一句“我真的想她!”可惜金莱没有听见。金莱正过着和茵茵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拍广告,上电视,学表演,学芭蕾。。。。。。马帆把她的日程表安排得很紧,她是有心要带着她,大举进攻娱乐圈。她根据她的特点制定了特别的培训计划。她对金莱说:“你身材很匀称,但是个子太矮了。”金莱不服气说:“我一米五七的个子在体操队算很高的了。”但金莱也看见了马帆身边的女孩,和她一起上过芭蕾舞课和瑜伽课,哪一个不修长挺拔,不是一米七,也有一米六五,和她们一起在大镜子面前舞蹈,她确实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灰暗,不起眼。她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的个子像雨后的春竹,长,不停的长!马帆安慰她:“别急别急,你才十七岁,你还能长,我给你请了位特别的瑜伽老师,她还会传统的气功,她有她的方法,保证你半年就长一大截起来。”
当茵茵和队友们在体操房里练会了一个又一个的高难度空翻,开始了进军东京的漫漫征途,而今莱却在舞蹈室里,伴着轻缓柔媚的音乐,随老师修练“长高操”。老师让她手护把杆,双脚保持芭蕾的二位, 然后肩要打开、胸要挺、屁股要翘,在一呼一吸之间,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树根深陷大地,吸收了源源不断的地之灵气,而小腿就像繁茂生长的树干不断朝上长,朝上长,老师说,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人的意识会产生你想像不到的力量。与此同时,老师也在一旁盘腿而坐,微闭上眼睛,为学生发功助力。
金莱旁边的一个女孩叫了起来:“我的漆关节又热又胀,我受不了!不练了!”老师虽说有气,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和你真没有缘份,你白白浪费了我给你的发功。你看人家金莱上课从来没叫过苦。”那女孩是个小歌星,她笑道:“你怎么把我同体操冠军比,她什么样的苦吃不了?”金莱便对她说:“这个也能算吃苦?”
金莱干事认真,是她们几个女孩中最见成果的一个,她一个星期就长了一厘米半,见有了效果,她的心开始急起来,慌起来。老师说,练瑜伽和气功最忌讳急躁。她问金莱:“你想长多高?”金莱说:“一米六二行吗?”老师说:“你的心不贪,这点我喜欢,我可以帮你实现。”于是又给她设计了一个新动作,新动作在马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