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贺晏臻进入了米忠军于北城郊区的那家公司。普普通通的旧式写字楼,一楼被出租给了商铺,二到四层是公司的办公地址。楼道里挂着公司logo,远山投资有限公司。
贺晏臻被单独分了一个小办公室,位于四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旁边,上面挂了一个门牌,写着法务部。房间不大,视野倒不错,东侧是整排的大窗户。
只是风景欠佳,窗户外看见的是又挤又乱的城中村。
贺晏臻想起来何意在奉城的老家,那边也是老房子,小区没有大门,楼栋的感应灯时好时坏,他们在楼下玩闹一会儿,都能惹来二楼的人大骂。
但是再破再小,都是容身之所。
米忠军去年却是赶尽杀绝……
贺晏臻不敢多想,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意味着什么。米忠军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人,那天在包厢里,贺晏臻小心设计着自己的表情,以让米忠军放松警惕。等他们结束谈话,从包厢离开后,贺晏臻的后背上全是汗。
他还做不到如米忠军一般做事周密,毫无破绽。越跟米忠军打交道,贺晏臻便越觉得心惊——何意之前将接近米忠军获取证据想得太简单了。
米忠军这人老奸巨猾,即便何意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动过培养何意的念头,但在彻底确认何意对自己言听计从之前,米忠军对何意始终会存有戒备。
其实现在,他对孙雪柔和米辂恐怕也有防备。
什么亲生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米字。从古至今,为争权夺位弑父杀兄的可不在少数。只要涉及到利益,米忠军最关心的,仍旧是他自己。
贺晏臻暗自猜着,自己如今是要被人当棋子了。这家公司既然是孙雪柔的,那米忠军想要监视和了解的,应当是他的枕边人。
当然,他现在需要先静观其变,等着米忠军授意指点的那天。
——
孙雪柔最近睡得不太踏实。
她没想到贺晏臻会到他们公司实习。这一年里,表哥将公司进行了三次人事调整,如今留下的都是自家的熟人,现在乍来一个贺晏臻,大家处处都不自在。
表哥对此十分不满,然而这事儿却跟旁人无关,完全是米辂求着米忠军,把人给请来的。
“米辂喜欢那孩子好多年了,现在俩人都快毕业了。他就想着制造机会多跟人接触。”孙雪柔道,“反正就是个学生,你就当花钱雇人哄你外甥开心了。”
“我这外甥可真会挑啊,给我整一个学法律的在这,怎么不去整个财务呢?”表哥语气不善,又问孙雪柔,“这人到底是米辂的意思,还是他爸的意思?”
“当然是米辂。那几天他天天找他爸闹呢,他爸这才请人吃的饭。”孙雪柔不疑有他,想了想问,“他学法律的,你就给他几份合同看看,真的不方便那就给假的,让他找点事儿做就行了。”
表哥犹豫,想了想道:“我看还是小心点吧。你跟米辂说一声,别想一出是一出,我这公司是给他开玩笑的吗?”
孙雪柔这一年跟着表哥收了不少私房钱,然而在她眼里,表哥一家仰赖自己才能有这机会。现在听对方要反客为主,不由沉下脸:“我儿子任性点怎么了?别忘了这公司姓米,别说一个,他愿意塞十个八个,也能塞得下。”
俩人不欢而散,孙雪柔回到家,见米辂仍是闷闷不乐地坐沙发上玩游戏,忍不住推了一下:“你别就知道玩,有这时间去跟你表舅学学怎么管理公司。玩玩玩,能玩出什么啊?”
米辂顺势往另一侧倒去,眼睛仍旧盯着手机:“我练练这个号。今天想拉贺晏臻双排呢,被嫌弃了。”
他说完开了语音,又跟那边的朋友说话。
孙雪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那么多朋友,也不是没有比他高的帅的有钱的……”
“还真没有,”米辂从手机后抬起头,较真地看着她,“妈,你是没看见他穿正装,太绝了……”
律师是对着装要求比较高的职业。贺晏臻虽然还不是律师,这次也只是去实习,但他也在进公司时穿了衬衫西装。
跟大多数年轻人买成衣不同,贺晏臻的西装都是手工定制的。
剪裁和质感肉眼便可看出区别,加之他年轻贵气,眉眼英俊,才进公司便掀起一阵热议。
米辂去公司找贺晏臻聊天,故意从二楼晃着上去。旁人夸奖贺晏臻,他也跟着脸红心热。只是让他郁闷的是,贺晏臻对他一如既往地冷淡,他上次带了午饭过去,被贺晏臻关在了办公室门外。
今天他又去,贺晏臻干脆躲开了。
米辂感觉他俩就像在玩猫鼠游戏,他在这场游戏里并无尊严,幸好他也不在乎这种东西。贺晏臻早已成了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