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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我:“我们也不例外。真还不如在自己家里吃青菜豆腐来得清爽。”

森:“吃难道仅仅是一种生理满足吗?”

我:“不。对中国人来说,还是一种打破心理隔膜的消遣。”

模特是人的最大的商品化(6)

森:“是的。劳碌工作了一段时间,大多数人的休闲方式就是出门吃一顿,有些人还呼朋唤友大吃一顿。”

我:“边猛吃,边海聊,饭桌是朋友交际的最佳场合。中国人的休闲享受总在人伦中。”

森:“也因此他们的人生幸福很难走出人伦的圈子和地域的限制。”

看了,买了,吃了,我们在大街上玩了一整天,太阳也偏西了。我们找到自己车,踩下油门开起来。车窗外车流一逝而过,花花绿绿的斑斓街景不断涌进瞳孔,又消失在后面的暮色中。汽车内饰真是个既私密又敞开的空间,坐在里面一晃而过的人既有主观的凝聚,又有置身社群的渗透。

森:“据说现代人有第三空间,除了在家里、在外面,还有在车里。”

我:“家里的空间是安全的、舒适的,外面的空间充满事业的竞争和人际的压力。”

森:“你看这车子在都市的大街上行驶,摩天大楼不断压过来,又不断消失在后面……没有比这更典型地昭示现代都市的压抑和超越。”

我:“但是在车里是别样的空间。车厢内是相对固定的,接近在家里。但在车里又是在路上,车窗外的风景是流动的,前方充满了不可知。在家里有时会觉得沉闷,在外面有时会觉得不安全。我喜欢这第三空间,它介于家里和外面之间。”

森:“我也喜欢。在相对安全的车厢内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断流逝,有一种隐居里面、让世态像浮云一样飘过的超逸感觉。”

我:“让世态像浮云一样飘过?哦,对啊。今天我们享受了大街的视觉盛宴,你没觉得心里有点烦吗?我们放点音乐吧,再开到郊外去兜兜风怎么样?”

森:“好啊。”

森在车厢的CD机里放出粗犷的《西域情歌》,刀郎唱的。

我:“你这是哪辈子的旧唱碟啊?不过确实浪漫!”

森:“刀郎的歌现在不流行了,但他的歌很适合在路上听,苍苍茫茫的。”

悠远旷朗的《吐鲁番的葡萄熟了》缓缓流出。我沉静地听着。刀郎的嗓音非常独特,浓重而沉郁的沙哑仿佛是西域辽阔的风从沙地里摩擦出来的。曾经消逝在记忆里的梦境被深度唤醒,把我带回往昔那种迟缓的时空……

车子穿过市中心,我听着歌,看着车窗外瞬息万变的现代街景,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首现代版的《新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克里木参军去到边哨坐在雷达扫描仪前放哨阿娜尔罕的葡萄在温室里呵护成长用不了几个月就熟了一串串甜美的葡萄空运捎给边哨的克里木克里木即刻给她发来一个立功的手机短信。”

我:“刀郎的歌好像在两种时空中奇妙交错。”

森:“是啊,很好听。我已经很久没听流行歌曲了,那些嘤嘤嗡嗡的无病呻吟使人听了不痛不痒。”

我:“可刀郎的歌声分明是切入血肉的,是从生活底层冒上来,而不是从包装公司发下去。这给迷失在都市潮流中的麻木心灵带来原始的感动。”

森:“能带来原始感动的艺术现在已经很少了。听过一首流行歌曲,读过一本网络文学,看过一场影视剧,我们通常会无所萦绕地关掉开关或丢开书本睡觉去。”

我:“在这过程中我们似乎交织着双重的体验:它们都是编造出来的假象,而我们却付出真实的钱钞去倾听、阅读和观看。”

森:“或者相反,它们都是耗费巨资正儿八经制作出来的,而我们却假惺惺地倾听、阅读和观看,苟且娱乐,聊以*。”

我:“呵呵,是的。无论是制作流行或是接受流行,无论是创造或是消费,人们都不再怀有虔诚的心态。”

森:“艺术作品是否有价值,是否具有久远的魅力,首先要看它切入生活的深度,其次才是技艺。当审美泛化时代到来时,无论是创作者或是受众都片面追求浮面的感官享受了,艺术创作也脱离了生活本身而在技术上形成自律。”

我:“是啊。那些创作者无休止地在技巧上钻牛角尖,在制作设备上精益求精。比如网络文学,简直在玩弄文字游戏;流行歌曲,在歌词和唱法上咬文嚼字,在音响设备上耗费巨资;影视作品,在故事情节上故弄玄虚,在演员阵容上虚张声势。”

森:“当这一切在宣传的攻势下如期热销,捞了一桶金后又转瞬沉寂时,有谁能把目光真正投射在‘艺术要反映生活’这一根本点上?”

我:“我们从一个贫乏寂寥的年代走到现在这个充满潮流的热闹时代,这个时代有许多飘忽不定、短暂易逝的潮流。流行时装、流行歌曲、流行发型、走红的演员、热播的影视剧,以及物价水平、股票行情、证券指数,等等。人们跻身在这变动不定的世相中,整天跑来跑去。忙碌使他们的历时意识消失了,个人早年的不堪经历似乎被废弃成身后的一片荒漠。”

森:“当人们被潮流追赶着一个劲儿向前狂奔时,有谁能回眸审视:只有荒漠才能真正凸现生命的意义?”

我:“真挚的情感、朴素的愿望,以及对生活依稀的前瞻之光,都留在了《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那样迟缓而略带苦涩的往昔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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