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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3页)

我:“臣对君表面上忠心耿耿,实则互为壁垒。历代王朝中都有这么一种奸臣,希望皇上有空子可钻。一旦国君是位性情中人,奸臣可就乐了。从*皇上中窃喜,从阿谀奉承中获利。”

森:“更何况,宋徽宗是这么一个艺术的天才,政治的白痴!”

我:“蔡京不啻为一道屏风,更是一扇厚实的大门。他把朝野所有的意见和实情都挡在了门外,而让皇上独个儿在深邈的高处沉湎于书画的虚梦。”

森:“政治的人格渴望全局的广度把持,艺术的人格渴望个别的深度理解。当同样具有才艺的蔡京谄媚赞美宋徽宗时,宋徽宗就以为全世界都理解他了!于是从他的笔下就出现了这幅无限优雅的《听琴图》。”

我:“可宋徽宗哪里知道,在这风清高洁的《听琴图》之外,朝野正天变民怨?他又哪里知道,正是对面坐着的这位知心重臣使他和他的王朝一步一步走向覆没的深渊?”

森:“艺术的目光往往不能直视事物的本质。宋徽宗到被俘至死,都不曾意识到自己跟他的王朝一直是脱节的。依照他对道教的理解,万事万物都有先验的规律,王朝像旋转椅那样自为运转,不需要他煞费心思去治理。他沉湎于气韵贯流的书画境界,也是他自个儿的事。”

我:“他不知道自己在挥洒狂草《千字文》时,文武百官正党争激烈;自己在画一片轻盈花叶时,庶民有重疾,路有冻死骨;自己在画淡泊宁远的山河时,宋江、方腊正在同样遥远的山河揭竿而起。” 。 想看书来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9)

森:“可北宋毕竟有一百五六十年的积淀,叛逆的宋江最终成了投降派。”

我:“但北方域外的辽金蛮夷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即使高度文明的北宋是泥土烧造的精致宋瓷,游牧民族的辽金仍能作为野蛮的石头来砸碎这宋瓷的优雅。”

森:“宋徽宗本想联金攻辽夺回燕云十六州,不料辽探得宋金盟约。”

我:“宋徽宗怕辽报复,便私下违约。金向辽长驱直入,抵达燕京时不见宋军如约前来,就洗劫一番把几座空城归还给宋。”

森:“金见宋违约也就背弃前盟,灭辽后大举进攻,南侵宋朝,活捉宋徽宗。”

我:“这么看来,宋徽宗所以亡国,还是因他的*善变。”

最后我翻到宋徽宗的山水画杰作《雪江归棹图》。

我:“看这幅《雪江归棹图》,渺远灵逸,超凡脱俗,充满道家风范。”

森:“哎,当这位丹青皇帝成了亡国奴,沦落到荒芜的北国他乡,真正面对渺远灵逸的山水时,他却一点也道家不起来,一点也风范不起来。”

我:“呵呵。这位笃信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者曾能无中生有看见上天的神灵,但在他魂断气绝时,在他最需要神灵抚慰时,神灵却一个也不出现,什么天道都看不见了。”

天阴沉了几天,终于下起雨来。刷刷刷的大雨垂下浩瀚的天幕,把外面的世界隔得很远。远处的楼幢和街市被烟水迷糊了,隐隐的市井之声也被雨声淹没了。我和森更加不想出门了,只吃冰箱里的冷冻品。然后就是漫无天日地喝咖啡、谈历史。

我走到窗边,听着雨滴撞击窗玻璃的咚咚声,瞬间有一种绝妙的“处境感”,孤单、静寂、自我,莫名的心绪悠悠荡荡,从体内漫溢到体外,及至浩浩渺渺的烟雨中。

森跟了过来:“嗨,你在看什么?”

我:“嘘——安静!”

森压低了声音:“怎么啦?

我们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

我:“你有没有觉得这雨唤醒了你的一种‘处境感’?”

森:“‘处境感’?”

我:“啊。漫天的雨幕阻隔了别人、城市和社会,所有纷纭聒噪的信息也都在恢阔的雨声中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一个澄明的自我。”

森:“澄明的自我?”

我:“我感到自己和房子像一叶扁舟,在烟水漫漫的汪洋中漂荡,于是‘处境’涌现了。我闪电似的回忆起过去的自我,审视当下的自我,又预测未来的自我。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瞬间的意绪,甚至没有具体内容。”

森:“就像哈姆莱特的自问:我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去?”

我:“对对,是对自我形而上的内视。”

森:“其实你说的‘处境’每时每刻都隐藏在自我内心,只是平时我们被太多的外在纷扰所蒙蔽。到了某个时候……就像现在下着漫天大雨,隐去了外部世界,心底里那个‘处境’就会瞬间豁亮。”

我:“你一定看过影视剧中的某些镜头,人物随情节的发展渐渐有了某种‘处境’。观众怎么能看见人物内心隐藏的‘处境’呢?这时导演就把他单独安排在一间房内,让他静静地踱到一扇窗前。他对窗外凝视着,凝视着,雨就下了起来。”

森:“呵呵,这雨可是为他而下的啊。”

我:“是的。雨水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却使人物内心的处境明晰地呈现出来。他的眼神是凄苦的,那雨就是凄苦的;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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