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桂芬一早就来到了苏联大使馆门前。她戴着帽子,头上的纱巾遮住了半边脸。江桂芬来到门前,她四下看看,径直走进了大院。接头的同志是一个苏联中年男人。江桂芬抽泣着,把伊莲娜牺牲的消息告诉了他。中年人把一杯咖啡放在江桂芬面前,说:“把眼泪擦干,你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江桂芬点点头。
中年人告诉她,昨天晚上,她们通过中共方面发出的消息很及时,晚上六点,关东军一部不但没有对东北抗联的秘密营地突袭成功,还被抗联游击队打了反歼战。中年人拿过一份文件交给江桂芬,告诉她,最近,在苏联伯力、双城子野营中休整的抗联部队,准备分批返回中国东北,继续开展游击战争,原来第一路军干部战士组成的小部队已经离开南野营回到汪清、珲春、敦化、桦甸、安图、抚松等地,开始进行抗日游击活动了,还有一部分同志,要经大连去胶东。苏联与中共特工的情报交集日渐增多,今天早上得知伊莲娜出了状况,他就把情况向远东情报局汇报了。他们认为,根据大连的特点,暂时不给江桂芬指派新的上线,让她与中共特工直接接触,并把接头的时间、地点、暗号都告诉了她。
夏家河刚送走一个病人,王大花悄悄进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刚出锅的海麻线包子,夏家河吃了一个,说真鲜,还想吃,王大花拦下了,要留给江桂芬。上午她去浪速町的几家百货公司置办了些结婚的东西,趁江桂芬不在店里,想让夏家河去饼子店看看。夏家河看看表,说下午吧,一会儿他还得出去办点事。王大花说还得商量商量怎么面对江桂芬,人家候候了那么些年,就这么不管人家了,实在说不过去。夏家河笑了下,说要不是你把我让给江桂芬吧,王大花打了他一巴掌。两人正说着话,江桂芬回来了,王大花拿起桌上的海麻线包子,夏家河忙说这是王大花专门送给江桂芬的,叫她趁热吃。江桂芬像是有什么心事,敷衍了一声,进屋去了。王大花离开诊所前,趁夏家河不注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跑开了。
江桂芬从屋里出来,换了身衣服,夏家河问她去哪里,江桂芬说去买点酸奶,转身走了。
夏家河看看墙上的时间,也起身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昨天发电报时,夏家河还接了个电报,本来应该把电报转给韩山东,让他们安排人去。可韩山东昨晚上旅顺去了,得今天下等才回来,夏家河只得去见这个人。
夏家河出了诊所,来到青泥洼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这里像是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夏家河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好在接头的地点就在这条青泥洼街上,就在他熟知的那家吉水照相馆。夏家河还浑然不知,此时的吉水照相馆外,已经有无数双特务的眼睛盯在那里。斜对面的胡同里,停着一辆汽车,车里坐的正是青木正二。
一个小时之前,青木正二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安插在苏联大使馆里的内线,传来一份密报。青木正二看完密报内容,就带着人埋伏到了吉水照相馆门外。
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进进出出吉水照相包的人不少,青木正二没想到的是,他现在看见了一个熟人也进去了,这个熟人是江桂芬。
江桂芬来的时候,先是在橱窗前看着里面的照片,她透过玻璃的反光,没看到异样,才朝门口走去。她借故挑选婚纱照,在照相馆里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
青木正二还在疑惑江桂芬的身份,又一个更加熟悉的人也走进了他的视线,这一回是夏家河。
夏家河进了照相馆,江桂芬正在接头定好的一张桌子前翻看吉水能活新推出的几组结婚照的样片,看到一双脚在自己面前停下,江桂芬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一下子愣住了。夏家河刚要开口,青木正二跟着进来了。
“夏先生、江小姐——”青木正二打量着两人,“二位这是……”
江桂芬怔了怔,下意识地扬起了手里的结婚照样片,青木正二扫了眼漂亮的结婚照,疑惑地看夏家河。
“哟,夏先生、江小姐,二位来了。”吉水能活跟两人点着头,回身看向青木正二,不悦地说,“青木部长有什么公干吗?”
青木正二没有理会吉水能活,依然盯视着夏家河:“夏先生来,不是要拍结婚照吧?”
青木正二的话,点醒了江桂芬,她接过青木的话,说:“当然,要不我们看这个做什么。”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相片。
“你和谁来拍结婚照?”青木正二问江桂芬。
“看青木部长问的,这里除了夏大哥,还有别人吗?”江桂芬说。
背景布前,穿上婚纱的江桂芬和身着西装的夏家河在拍照,两人的表情甜蜜而幸福。
照相师的背后,站着面无情的青木正二,他看着幸福的两个人,总感到不太对劲。
松本进来,朝着青木正二露出手表,示意青木正二接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松本看着拍照的江桂芬和夏家河,问青木正二:“把他们一块抓了吗?”
十一点半前后进入到吉水照相馆的人,出门的时候,都被松本抓去了。
青木正二不语,让松本退下。
照片拍完了一套,趁江桂芬换衣服的空档,青木正二对夏家河说:“看上去,夏先生今天不大高兴,不像是拍结婚照的感觉。”
“我只能怨自己意志力太差,经不住诱惑。本来想跟王大花结婚,小江一听说这事就寻死觅活……”夏家河叹了口气。
“不知二位想要什么时候举办婚礼?”青木天上二逼视着夏家河。
“明天。”
“二位的婚宴在哪里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