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美丽的萝莎喊它,大狗向她走过去。
“先生,”格里弗斯举起灯来,想把他周围照得稍微亮一点,“我是你的新看守。我是看守长,所有的牢房都归我管。我为人并不坏,不过在纪律这方面,我可是一点也不讲情面。”
“不过,我可是完全知道你的为人,亲爱的格里弗斯先生,”犯人说着,走到提灯照出的光圈里来。
“嗬,嗬,原来是你,望·拜尔勒先生,”格里弗斯说,“是你。哟,哟,哟,咱们又碰在一起了!”
“是啊,亲爱的格里弗斯先生,看见你的胳膊好了,能提灯了,我真高兴。”…
格里弗斯皱了皱眉头。
“你也看得出来,”他说,“人在政治上总是容易犯错误。殿下饶了你的命,要是换了我,我决不这么办。”
“得啦!”高乃里于斯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会阴谋造反;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跟魔鬼有勾结。”
“没有的话!格里弗斯先生,你是不满意我替你接胳膊的方法呢,还是不满意我向你要的价钱?”高乃里于斯笑着说。
“正相反!他妈的!正相反!”看守怒气冲冲地说,“你把我的胳膊接得太好了,这里面一定有妖术。我六个星期以后就能够用它,好像根本没有出过什么事似的。连布依坦霍夫监狱的那个精通医术的医生也愿意替我把胳膊再折断,照正常的方法重新接起来,并且保证说在三个月里头我不能再用它。”
“你不愿意那么办?”
“我说:不,只要我能用这条胳膊画十字,(格里弗斯是天主教徒,)只要我能用这条胳膊画十字,我就不怕魔鬼。”
“可是,如果你不怕魔鬼,格里弗斯先生,你就更有理由不怕有学问的人了。”
“啊!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格里弗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大声说,“有学问的人!我情愿看守十个当兵的,也不愿看守一个有学问的。当兵的抽烟,喝酒,灌得醉醺醺的,只要把烧酒或者马斯酒①给他们,他们就会像绵羊一样柔顺。一个有学问的呢,喝酒,抽烟,灌得醉醺醺!才不会呢!他们有节制,不花钱,总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可以随时搞阴谋活动。可是,一趁事儿刚露头,我就告诉你吧,你要想搞阴谋可没那么容易。首先,没有书,没有纸,也没有魔法书。格劳秀斯先生就是靠了书本才逃走的。”
①马斯酒:马斯河附近所产的葡萄酒。
“我老实对你说吧,格里弗斯先生,”望·拜尔勒回答,“我也许以前起过逃走的念头,不过现在决不会再这样想了。”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格里弗斯说,“小心提防你自己,我也要同样小心地提防你。尽管这样,殿下还是犯了一个大错误。”
“是不是说没砍掉我的脑袋?……谢谢,谢谢你的美意,格里弗斯先生。”
“一点不错;你看,德·维特弟兄现在不是老实了吗?”
“格里弗斯先生,你说这种话太可恶了,”望·拜尔勒一边说,一边掉过头去,为了不让对方看见他那厌恶的表情,“你忘了这两个不幸的人中间,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另一个是……另一个是我的教父。”
“不错,可是我也记得他们两个都是阴谋造反的人。再说,我说这番话也是出于好意。”
“啊!真的!那就请你解释解释吧,亲爱的格里弗斯先生,我还不大明白。”
“好,如果你留在哈尔布吕克先生的断头台上……”
“怎么样?”
“你就不会再受任何折磨了。可是在这儿,我也不打算瞒你,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谢谢你许下的诺言,格里弗斯先生。”
犯人讽刺地对老看守笑笑,萝莎在门外用一个充满甜蜜的安慰的微笑回答他。
格里弗斯朝窗口走去。
天还没完全黑,在苍茫的雾霭中,还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一望无际的景致。
“这儿的景色怎么样?”格里弗斯问。
“很美丽,”高乃里于斯望着萝莎回答。
“是啊,是啊;能看得很远,能看得很远。”
这时候,两个鸽子看见这个陌生人,尤其听到了这个陌生人的声音,惊慌地离开了它们的窝,心惊胆战地飞入雾霭中不见了。
“啊!啊!这是什么?”格里弗斯问。
“我的鸽子!”高乃里于斯回答。
“我的鸽子!”看守人嚷道,“我的鸽子!一个当犯人的也有自己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