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关窍,杨嬷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王妃娘娘一心认定那位秀姑娘就是她的嫡亲表妹,还准备抬举她做端王的侧妃。要真是别有用心的人,岂不是养虎为患?”
说起这件事,郭夫人也有些头疼。
“水莲从小就性子倔心气高,自当了端王的正妃后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言语。我早早就跟她隐晦提过,那位秀姑娘身份可疑,不能一味撒手放在殿下的身边。偏她为了跟闵侧妃斗法,非要亲手扶持一个心腹起来,我真怕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杨嬷嬷就好声好气的劝道:“王妃娘娘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聪颖异常,咱家老爷说她要是个男子,多半是翰林之才,只可惜一身长才委屈在后院当中。那闵庶妃还是后进门的,反而先生下了端王殿下的长子。这两年娘娘肚子里又一直没动静,心头着急也是有的。”
郭夫人靠在墨绿弹墨大迎枕上,神色黯然,“当年指婚的旨意下来时我都慒了,咱家老爷不过是个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怎么会选上我家的女儿当皇子正妃?以水莲的个性,其实单夫独妇地关门过日子才好!”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天家富贵谁又真正拒绝得了?杨嬷嬷不敢再深劝,“好在端王殿下极敬重王妃娘娘,等现下这胎坐稳了生下来,娘娘的好日子就来了。”
说到这里郭夫人脸上有了喜色,转眼却更加焦愁,“也不知道这胎怀的是男是女,要又是个女孩儿的话,水莲岂不是要急死?”
俞王妃膝下有个女儿,就是端王府的大郡主。
杨嬷嬷连忙安慰,“潭柘寺的高僧说了,王妃娘娘这回的胎像贵不可言,指定是个尊贵体面的小世子。”
郭夫人自从女儿嫁进了端王府,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听到这话后苦笑摇头,“皇家的子嗣哪个都贵不可言,那些僧人的话也不可尽信。还有在外面不要乱说,让有心人听见就是祸事。”
马车外小摊贩们的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透着一股子俗世的繁庶安稳。
郭夫人心中却是苦涩难当,“端王殿下一向不受圣人待见,人都避到西郊庄子上住了,还时不时受连篇斥责。水莲也跟着处境艰难,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费力筹谋,我这当娘的看了也不好受……”
杨嬷嬷听到她声音哽咽,心里也难受起来,故意岔开话题:“我已经找府里行事稳当的小厮暗地跟着那位顾姑娘,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来路。若她真的是二小姐生的女儿,那端王府里头的那位秀姑娘又该如何处置呢?”
郭夫人呆怔了一下,指甲掐在手心恨道:“又想要人家卖命,又防着人家得好,水莲就是自负太过。我听说那位秀姑娘连个眼睛都不眨,一口气就喝完了那碗芜子汤,我这心就开始七上八下。”
郭夫人脸上的神情变幻,怅然道:“那位秀姑娘对自己都如此狠毒决绝,对别人只怕更下得去手!不管她是不是云芳的女儿,水莲的这个断人子嗣的主意都不慈不义,只怕会做下祸根!”
杨嬷嬷在一边根本就不敢作声。
郭夫人脸色灰败,“从前听别人说,进了深宫侯门的女人不久就会变了性子,我原先还不信。水莲原来是多良善的孩子,在路上看见蚂蚁都舍不得踩一脚,现在变得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敢认了……”
杨嬷嬷就叹气,有些事当奴才的反而看得更明白——不是人变了性子,而是那些富贵繁华滔天权势逼出了人心深处隐藏的本性。
留在茶楼里的三人商量接下来的章程。
顾瑛虽然是个女子,但因祖母和兄长的呵护,却养成了极洒脱的性子,实在想不通的事情转眼就让她忘到了脑后。看见街上用红枣和荠菜叶子煮的鸡蛋香味浓郁,还特特买了两个拿在手里。
雇来的马车一路快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正阳门的棋盘街。女郎瞪着眼睛望着面前一溜三开明间的大门面,慢慢回头吃吃问道:“哥哥,这就是你说的差强人意的小铺面,这里比咱俩莱州老家同茂堂的铺子都要宽大许多呢!”
顾衡背着手自负笑道:“京里好多铺面都是要传承好几代的,这处铺子的东家若不是遇到了难事,根本舍不得把铺面拿出来卖。我进京后在各处经济行都留了定银,就是想碰个巧宗!”
郑绩是惯走江湖的,见顾衡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知道这个“巧宗”里头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一动,这个顾衡第一次进京赴会试,就敢到京中各处经济行留银子下定钱,看来他对留在京中是势在必得,那么他对此次榜上有名必定抱有极大的信心……
郑绩从十来岁就开始在外行走,从少时就见过各色人等。像顾衡这样对自己有信心,有得近乎盲目的却几乎从未见过,但是他却不敢不信。
眼前的年轻人手段独到,在莱州不声不响地就翻起偌大的风浪,挣下可观的真金白银,偏偏许多人还无知无觉!
经济行的人姓黄,是个身材干瘦满脸精明的人,这人一张眼就知道顾衡是个说话办事极干脆的大主顾。
他们做中人的最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就笑嘻嘻地作揖道:“整片东城找不到这么便宜的铺面,有心想买的人又犯忌讳。难得遇到这么合适的买家和卖家,所以一有信儿第一个就给了您老!”
眼下木已成舟,郑绩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些什么无异遭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