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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扬眉引着王步凡抄近路爬了一段坡,又越过一道山梁,然后趟过一条小河,再上了一段坡,进入一个小山村。两个人来到一家正在办丧事的人家门前。扬眉把王步凡带到一个穿着孝衣的人面前说:“叔,这是我的老师王步凡,在春柳乡政府工作,听说奶奶不在了,他是特意从天南赶来的。”王步凡这时细看穿着孝衣的人竟是县委书记,县委书记拉住王步凡的手很感激地说:“谢谢小王,麻烦你了。”

两个人要走的时候,扬眉跟县委书记说:“叔,王老师是个很能干的人,这次乡里提拔青年干部,您是否考虑一下。”

县委书记没有明确表态,只点了点头,然后挥手与王步凡告别……

恰是盛夏时节,山野里,小河旁,虽然没有桃李的落英缤纷,却有荷花的依水妖娆。王步凡心情还算不错,刚才本想埋怨扬眉几句,现在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知道扬眉是为他好。他现在已经快把扬眉忘记了,扬眉却对他仍然一往情深。翻过山梁,扬眉凝望王步凡的脸突然问道:“王老师,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为什么一封也没有回?难道真的是有情女子无情汉吗?”

王步凡一脸愕然,他从来没有收到过扬眉的信,就一脸疑惑地说:“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信,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扬眉顿时眼泪花花地说:“我明白了,是我父亲在作怪。我有一个姑姑在兴隆邮电所工作,肯定是他们截留了我的信件。听云三铭说你已经结婚了,唉……我算是白等你了!”

王步凡惊愕之后垂下了头,他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原先听到的传言竟然都是有人故意散布的,其目的无非是让他死心,不再等扬眉。现在面对扬眉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王步凡从天西县回来后一直处在困惑中,他说不清自己在困惑什么,是对扬眉,还是对送礼跑官,他甚至想到了离婚,最终自己又否决了自己。一星期后,乡党委书记在乡政府大院里碰到他,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很亲密也很有江湖味地说:“步凡啊,祝贺你呀老弟,你被提拔为副乡长了。好好干,你是很有前途的,为你的事情我可没少去和伊书记说,现在终于成功了。”

王步凡知道乡党委书记是在卖乖讨人情,却不去捅破。他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心里酸酸的,差点掉下眼泪。自己凭文凭凭工作成绩竟然升不了一个副乡长,还得靠初恋情人的帮忙才升了个芝麻小官,这也值得庆贺吗?他不知是该为自己感到可悲,还是应该感谢扬眉的相助。他一心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并不想靠走后门换来什么官职和前程,他认为那样对自己的人格是一种亵渎。

后来无情的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了。伊书记在的时候他没有及时去联络感情,伊书记调到天野后,县长武伟接任县委书记,他仍然没有去跑官,因此十二年时间他换了五个地方,仍然是个副乡长,再也没有晋升一步。他从来不收礼,也不送礼,甚至对那些收礼的书记、乡长还很有看法,不免人前人后要说上几句风凉话,这就引起了当事人的不满情绪,然后想个办法把他贬到另一个乡里去。十二年间,他没有再与扬眉联系过,也不知道扬眉最终花落谁家,生活得怎么样。十二年时间,他从条件好的乡里调到条件差的乡里,最后又调到山区石云乡,现在又因为徐来和妓女同时死在办公室里无辜受到牵连,他愤怒、苦恼、彷徨、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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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6)

一九九五年三月初,武伟调离天南,米达文调任天南县委书记,就连这个消息他也是听同学时运成说的。时运成因前任县委书记的离任,十二年时间也只熬了个天南县委招待所的所长,孔隙明因为会送礼会巴结已经爬到孔庙乡乡长的位置上多年了,孔庙乡改镇的时候他还差点当了镇党委书记。他走的是原常务副县长、现任县长安智耀的路子。王步凡是个从来不吃飞来之食的人,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铁乡长”,在老百姓那里是褒义,在一些官员那里却是贬义,甚至有人说他不通人情世故。

最近听说县里边又要调整各乡的领导班子,王步凡对此已经疲沓了,他也不去想自己这次是否会恢复工作调动地方,只好听天由命吧,反正在哪里都是干个乡镇副职,说话没分量,好事轮不着,苦差事总有份,整天像个生产队长似的,中心工作一来,书记、乡长吆喝一声,副书记、副乡长们带队下乡去,今天是督促抢种抢收,明天是突击搞计划生育,后天是催征公粮,大后天就是拦截上访告状的群众。书记、乡长们坐镇指挥颇有大将风度,总苦了那些副职和乡干部们。他现在停职休息倒让他有些厌倦当官了,甚至还想去当一名远离官场的教书匠。

2

三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六晚上,王步凡没事在孔庙初中校园里闲转悠,孔庙初中的副教导主任陈孚跑来叫他去喝酒,很热情地拉住王步凡说:“兄弟,今晚没有别的事吧,走,我那里还有一瓶剑南春呢,咱俩把它报销掉!”

王步凡是个不随便贪占别人便宜的人,他本不想去,自己现在是个下岗的副乡长,也给陈孚办不了什么事情。然而念在陈孚一片真情,自己也想借酒浇愁,便随陈孚去了。

来到陈孚的房间里,陈孚神秘兮兮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剑南春酒说:“这瓶酒是我侄子给的,过年都没舍得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有上档次的人才有资格喝剑南春。我侄子办了个养鸡厂,是孔镇长到省里给他跑的扶贫款,他现在可有钱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总觉得陈孚有些夸张和卖弄。他王步凡能算是上档次的人?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副乡长嘛,你侄子有钱难道就等于你陈孚有钱?孔隙明给你侄子跑了贷款,好像你陈孚就风光了?净说些废话!陈孚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并未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而王步凡则纯粹是过于敏感。

陈孚很娴熟地在弄酸白菜来下酒,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在家里经常做饭,而王步凡则是那种不洗衣服不做饭的懒男人。

陈孚属于那种小聪明型的人,个头很低,人却精明,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两只眼睛就像老鼠的眼睛那般机警,看人时目光在别人脸上扫来扫去,生怕哪一根毫毛没有看清楚。当你看他的时候,他会急忙把眼光移到别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你不看他了他又把目光再投注到你的脸上,天生一副奴才相,没有稳重端庄之态。陈孚把酸白菜弄好后,没有酒杯,很不好意思地拿了两个碗,两个人把酒倒在碗里,用碗喝了起来。刚开始喝酒谁也不说话,酒喝了一半,陈孚好像很懂人情世故,两只老鼠眼在王步凡的脸上流盼着说:“王乡长,可能你不知道吧,孔隙明是县长安智耀重用的人,马风是县委书记米达文重用的人。马风原来是米书记老家芙蓉镇的一个普通教师,不知通过啥关系三年前调到天南县委组织部先当干事,后来又当了组织科科长,没多长时间又当了副部长,副部长也只干了两个月时间,米书记一到天南他就到咱孔庙镇当了书记。因为安县长与米书记两个人不怎么合拍,所以孔、马两个人也不合拍,还老是闹别扭。”不知陈孚从哪里听来这些马路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却不清楚这些情况。王步凡听到这些关于官场内幕的消息,觉得有些新奇。

说话之间两个人早把一瓶剑南春喝完了,陈孚又从床底下取出一瓶杜康酒,非要打开再喝点儿。王步凡推不掉,只好又陪陈孚喝起来。

其实王步凡酒量挺大的,喝一斤酒从来没有醉过。陈孚的酒量不行,八两酒下肚,脸红得像猴屁股,两只老鼠眼都直了,话也有点不照茬:“王老弟,你不知道,现在的官员们没有几个好东西,听说孔镇长给他弟弟跑的扶贫款更多。说的是办养猪厂,养他娘个俅,连一头猪仔都没有养。他给我侄子跑的那些扶贫款三分之二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孔隙明绝对是孔庙镇的第一贪官。这话我侄子不让我向外透露……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过后来孔隙明还想在我侄子的厂里分红,我侄子很气愤就把他告了。正好马书记和孔隙明有矛盾,马风重拳出击,孔隙明就倒霉了。”接下来陈孚绘声绘色地介绍了孔隙明被查处的经过——

◇BOOK。◇欢◇迎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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