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的掩映下,羞赧而执著地盯着他,直到他察觉心动。男人一夜,女人一生,那个夜晚如他,只是一场香艳的邂逅,于她,却是命中注定的劫。
“我知道他并不爱我,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她淡淡地对我微笑,“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意外的惊喜,是老天爷可怜我,才施舍给我的,有了这个孩子,我就有个念想。”
宝宝长的到底像不像他?我努力回想宝宝的相貌,却惊讶的发现,脑海里,他的面容模糊的近乎空白。
“清儿妹妹为何一直盯着本太子看?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太子莫名其妙地扫了我一眼,讪笑。
“太子哥哥最近实在是过于操劳了,好象都瘦了很多。”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昊儿,你也要注意身体,处理政务可以慢慢学习,身体可马虎不得。记住,你的身体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安危。”皇帝慈祥而严肃地端凝着长子的脸,温和地说,“确实是瘦了许多,赵之信,去,把东藩进贡来的那根千年首阳参拿来。你回去好好调理身子,今后你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郑妃,昊儿虽然娶了亲,可太子妃毕竟年轻,不知道冷暖,你这个做母亲的要多照应他才是。”
“臣妾原先以为昊儿成了亲就是大人了,现在看来,孩子终究是孩子,还得我这个做娘的操心。”郑贵妃虽然口上嗔怨,眼里可满满的全是掩不住的欣喜。皇帝亲自过问起居,那是怎样的殊荣。
总管太监捧着个描龙绣凤的檀木盒子恭敬地呈上。
“昊儿,首阳参你拿回去,朕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皇帝凝视太子的眼神与天下一般的慈父没有任何两样。
“父皇!”太子“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
“傻孩子,还不快起来。”皇帝宽厚地笑了,“朕平素对你一向严厉,不是因为朕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身为皇长子,太子,中土皇朝的储君,凡事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否则朕百年以后,你如何继承朕的大业,这中土皇朝的千秋伟业谁来担负?咱们既是君臣,更是父子,可惜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忙于国家大事,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昊儿,你要记住,咱们帝王家,情分的深浅,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脑子去琢磨,用心去体会。驭臣之道也是如此,你得自己慢慢去琢磨。”
太子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喉结滚动了几下,依旧没能说出口。
“昊儿,还不谢你父皇的恩。”郑妃催促情绪有些失控的儿子。
太子渐渐平静下来,领赏谢恩,遵旨退下了。
“皇上,昊儿这些天殚精竭虑地处理政务,他年岁浅,不知可有什么纰漏。”也许是儿子离龙椅越来越近的缘故,郑贵妃隐隐的也有了些国母的气势。
皇帝淡漠地看了一眼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女人,嘴角的笑容看不出是讽刺还是安慰,“祖宗体制,后妃不许干政。”
“臣妾不敢。”郑氏慌忙跪下,身子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唯唯诺诺的女人惊惶不定地退下了。偌大的乾坤殿,只有安息香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劈啪”声。
已经太迟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再光芒万丈,也终将会慢慢冷却,瑟缩,被黑暗渐渐吞噬。
知道中了慢性毒药又怎样,知道龙涎香里有古怪又怎样。灯枯油尽的皇上也捱不过多少时日了。辛苦演这出温情戏,是笼络还是威慑。帝王的驭人之数,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够看懂的。
我所能够看懂的不过是皇帝病的古怪,太子嚣张的古怪,贵妃恭谨的古怪。太多的古怪集中到一起就可以名曰“阴谋”,可惜我察觉到了真相,却无力扭转。龙涎香料中掺杂了忘忧散,本来无甚毒性的两种东西混合到了一起,却是极其顽固的慢性毒药。除非是一早发现,及时屏弃,否则无药可解。
我隐约有所怀疑时,皇帝已经毒侵五脏六腑,等到我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皇帝命我秘密延请太医院的首席来诊断时,那位已经金盆洗手二十载的白胡老仙翁一搭手,就直摇头,毒气已经攻及心脉。开出的方子不过是用来延长数月的寿命,让皇帝能够抢出尽量多的时间稳定政局。
老太医回去没两天就传出了寿终正寝的消息。太医院联名启奏,恳请皇帝加以追封,他们大多是老太医的弟子和再传弟子。皇帝欣然应允,追封他为国公,并赐“杏林魁首”和“扁鹊再世”匾额两块,其家人由朝廷供养。
皇帝终究还是做出了不予追究的选择。我倒成了杀人的帮凶,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多出一事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皇帝日益衰败的身体状况已经等不及再去重新培养一个接班人。太子倒,必定会引发权力的重新洗盘,目前还算稳定的政治格局必将被打破。北方西秦已经完成了权力的交接和各部落的统一,正在虎视眈眈地窥视南国;南边新收服的诸岛尚未稳定,不时有人想复辟。朝廷里三权分立,相互制肘。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皇帝只能文风不动。
掌握大权太久,难免沦为权力的奴隶。
我看着衰老的皇帝,忽然觉得很难过。英雄迟暮悲,老骥即使志在千里,无奈只能伏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