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慢动作才能看清楚怎么飞上去的。”
仅仅是一个上桩的小套路就让路人赞不绝口了,伏城颇为得意,往更高的桩子上走。第3梯队唯有15号桩子矮一些,那也是1米9了,他在这根上垫步两次,尽量将狮子舞得可爱一些,毕竟今天是过节,不是斗狮。
原本他和师哥就高,再可爱的狮头拿在他手里都显得凶猛异常,这会儿停顿两秒,两只脚晃了晃,像小猫不敢爬高,再一口气踏上了18号。到了18号,蒋白就没地方站了,脚下蹬起朝空中转,在师弟的腰力辅助下来了一个大回旋。这属于高难度的动作,看热闹的路人一颗心紧紧揪起,生怕往下掉。可是伏家班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到了第4梯队,19号和20号,横跨1米41,狮头往下栽!
惊起一片倒吸冷气声,伏城却笑了。
栽下去,人有可能直接摔晕,可是他相信师哥接得住,捞得回来。这信任背后是小时候摔过成千上万,也是他们磨炼了成千上万次的默契,从3岁开始学狮鼓,到正经上桩,没个十几年的功夫,谁也不敢把性命交给别人。蒋白这时的重心往后靠,一把将伏城救回来,两人同时再跃一步!
上了最后一根,21号,高度2米5。
最后这个1米41横跨过去,周围的人都不敢看了。就一根桩,4只脚,哪儿够站啊?肯定要摔一个!可是狮头和狮尾站得好好的,两个人都有大半身体在外面,一个高高举着狮头,一个往下坐,转着圈的功夫就站稳了。
这还不算完,喘息之间伏城就蹿了起来,仿佛谁也无法压住这头雄狮,两只脚踩住的是他狮尾的胯骨,比踩大地还稳当,南狮在桩上直立。也只有这个时候,蒋白才能看清周围,两个人都是短袖,可是汗水早就遍布全身。桩阵四周暂时没了动静,连鼓都停了,等到狮鼓的七星鼓点再起,历史悠久的敲击声中,一头红狮的狮口一张,吐出一卷卷轴,上面写了一串正楷: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好!”叫好声不知道是谁先喊的,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等到整个活动完毕,已经过去了40分钟。伏城和蒋白做了一套高桩舞狮,将新学会的套路都用上了,邱离青让来了一套传统采青,引得不少人争相合照。现在狮鼓队的人正收拾桩子,准备运回伏家班的小院,4个不怕冷的少年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当中,谁都不想走。
“师哥,刚才你们那套真难啊!好多人都不敢看了!”邱离甩着他的九节鞭说,“让让,咱俩明天也练练。你可要抱住我啊,抱得紧紧的。”
“等你感冒好了再说吧。”青让拎着他和邱离的狮头,4人当中他年龄最小,却最沉稳,“现在高桩的难度越来越大了,怕是过几年比赛只会更激烈。”
“激烈才好呢!老子不怕!”伏城用毛巾擦着圆寸上的汗珠,嘴角笑出了小梨涡。高桩舞狮的难度越来越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老传统也在适应新世界。再说,舞狮本来就是将舞蹈、武术和杂技揉在一起的技艺,迟早的事。
“你们别在这儿聊了,一会儿回家全给我喝姜汤。”蒋白是最操心的那个,看着手底下3个师弟,哪个都不太省心,特别是伏城,“狮鼓队的车估计一会儿才能走呢,咱们打车走?”
说着,他们同时看向主路,这时候刚刚错开晚高峰,可是赶上年底和圣诞,每条路都堵成了红色。
“这么堵啊……唉,打什么车啊,跑回去不就得了。”伏城是班头,说来就来,一把将狮披卷起来,“这里离伏家班又不远,咱们四个跑两站地,又不会累死。”
“两站地倒是不远,只是……”青让看了看他们手里,“狮子头怎么办?”
这倒是大问题,桩子和垫子可以请搬家公司运,狮头是狮馆的命,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怎么敢交给别人?伏城看着狮头发了愁,忽然又一笑。“问题不大,咱们抱着跑不就得了!走!回家吃饭去!师叔还说给咱们做小桔灯呢,就是咱们小时候过年玩儿的那个!”
“小桔灯?我好久没见过了!”邱离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撺掇着自己唯一一个师弟,“让让走吧,咱们跑回去!”
青让却没动,而是扭过头看蒋白。4个人一起长大,无论什么事,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师哥蒋白。蒋白将狮头拎了拎,倒是不沉:“那走吧,只是你们都注意点儿,别跑太快了!”
“走走走,回家!”邱离说完拉着青让蹿出去,一个人拿狮头,一个人卷狮尾。
“师哥,咱们也走吧。”伏城慢慢靠了过来,“师哥,刚刚我看视频回放了,你今天的屁股扭得不错,特别有动感。”
“别瞎说。”蒋白忍住笑意,给他整了整领口,领口里还戴着自己那串小金佛,失忆的时候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活得才真实,“走吧,师哥拉手,咱们回家。”
伏城一手拿着狮头,将左手伸过去,蒋白攥住他的手,两个人追上了邱离和青让的脚步。追上时邱离忽然转过来:“师哥,你失忆是不是真的好了?”
“好了啊。”蒋白张开五指,和伏城手指交叉。
“好了就行,付雨昨天说你要是好了就把这些年的桃子钱结一下。”邱离又说。
“桃子钱?”蒋白边跑边看向远方的过街天桥,“记不起来了,别说话了,小心喝凉风。”
马路上每条路都是串串红,4个少年龙腾虎跃一般往伏家班的小院儿奔跑,手里的狮头和狮披也跟着摆动,犹如两头南狮钻进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当中,从旧处跑到了新处。可它不害怕,它不会停,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