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微愣,盯了会儿手中的伞,放弃般垂下眸。
雪里隐约留着排脚印,不知是不是他的。季念摩靡着手中竹柄上依稀可见的划痕,脑海中闪过不久前融入雪中的那道颀长背影,总觉得,缺了把伞。
一旁苏翘锁上门,嘴里还在嘟囔:“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读书人在想什么,这么大雪,有伞不好好打,陶冶情操?”
季念分了一半伞给苏翘,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也没必要细想,总不可能——
苏翘把伞全然推到季念那一边,又笑嘻嘻地揽了把树上的积雪:“诶,你说他会不会是特意把伞特意留给你的?”
伞歪斜在季念头顶,她扶稳后,指了指自己的帷帽:“人家没认出我。”
苏翘踢了脚雪:“这谁晓得?指不定他是装作没认出你呢?”
雪越下越大,季念把人拉回伞中:“他又不是我们。”
苏翘歪着身子,递去疑惑的眼神。
季念:“是我们将人议论了一通,要装也得是我们装。”
苏翘默了默:“……你说得有理。”
沉沉雪夜中不见几个人影,偶有无伞的人匆匆跑过又消失,季念紧了紧手,抬眸看向那根根伞骨撑起的浅黄色伞面。
其实认没认出又有何重要,他们之间,早已形同陌路。
即便他真的是装作没认出,她也不该意外的。
***
季念在季宅地位低,没嫁出去前就算不上多好过,如今和离闹得比别人家的休妻更糟糕,莫说本来娘家就不该回,便是能回,她那位嫡母也绝不会让她进家门。
苏翘不是不知这些,于是大手一挥,把季念一同带回了苏宅。
小时候都是睡过一张床的,季念也不与她客气,两个人久违地睡在了一起。
“念念,说起来,你上次见谢大公子还是四年前媒人上门那日吧?”苏翘沐浴完,爬进了被褥中。
季念盯着床顶,出了个神。
直到苏翘戳了她一下,她才偏了个头,答道:“好像是。”
“好像?”苏翘翻了个身,面朝季念,“好歹向你提过亲,你这都记不清了?”
她撇撇嘴,继续道:“你说你们也是有缘,明顺城虽大,却也不至于让两个认识的人时隔四年都见不着一面,而今你们好不容易见了一面,竟好巧不巧就在你与嘉裕侯的和离这一日,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季念也翻了个身,对上苏翘亮晶晶的眸子:“因为话本写的都是神仙眷侣,只有你爱看我们这种孽缘。”
“……”
两人许久没好好聊,东拉西扯到半夜,苏翘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说出的话没人应了,季念转头,给苏翘拉好被角,幅度极小地翻了个身。
身后是均匀的呼吸声,她睁着眼对着面前白墙,明明人是累的,却睡意全无。
四年了,她到底还是和谢执遇上了。
四年前,媒人上门纳彩,纳彩不过是提亲的开头,那时谁都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终是止于那个开头。
季念闭上眼,不知为何脑中满是今夜那道大雪都掩不去的背影,看似温雅蕴藉,实际骨子里透着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