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
“算嘛。”
“不算。”
“我去你妈那儿告状去,就说你欺负我,还拿我这个假媳妇骗她。”玉儿说着作势要站起来。
我急忙按住她说:“好吧,我认输了,我给你算。”
玉儿拿起铜钱,很虔诚地摇了又摇,嘴里默念不停,然后撒下去,一卦出来是纯卦坤卦。我的心不由紧了一下,想起师父说过的终极运,又让她摇一卦。再卦出来还是坤卦。
难道天下真有终极运的人?真有如此巧合的事?这个终极运的人叫我遇到了?
玉儿看我发呆,生气地把铜钱往桌子上一丢说:“算了,平时算卦都是摇一卦,你今天让我摇来摇去的,哄我玩呢是吧?既然不诚心给我算,我还不算了,别以为我想做你老婆,谁稀罕你呀,你还是娶那个凤姐阿琪儿娇杏去吧。”说完跳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回大都的路上,玉儿躺在车后座睡觉,我坐在副驾上陪小雅聊天。
小雅从后视镜上瞟了一眼玉儿说:“这丫头和你们家投缘,对你爸妈一点隔阂都没有,她是真真地爱上你了。”
小雅不知道玉儿的身世,不会理解玉儿的心情。我明白玉儿是渴望拥有一个家,渴望亲人的陪伴,渴望有人疼爱。这种对亲情的依赖和感情是两码事,我自认不是楚留香,没那么招女人喜欢,女人能和我谈得来,多半是因为我真诚,不做作。玉儿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像我这样的臭皮囊根本配不上,何况我已有了相爱的人。
小雅看我不言语,笑说:“天一,其实你很优秀,只是你自己觉察不到罢了……我也很喜欢你,可惜我没资格,要不,我比玉儿对你还痴情。”
听到她说出痴情这两个字,我很反感,她对王伟也是痴情的,可那是畸爱,把心用错了对象,痴情便成了滥情。
我问:“王伟能离得了婚吗?”
“我也不指望他能离婚,他都骗我两年多了,也没实现诺言,我现在是宁信世上有鬼,也不信男人那张破嘴。”
“男人并不是都破。”
“你现在这样说可以,等你有权有势有钱有闲了,你就不这样说了,你可能比任何人都破。看见路边那些乞丐了吗?他们虽然外表肮脏,但他们的肝肠肺是干净的,坐庙堂之上,举止文雅高贵,衣冠楚楚的那些人——我听说有一种人是有天眼的,你要有就好了——可以看清那些人的心肺是多么的肮脏,灵魂是多么丑陋。这个世道就这样,赞叹别人是天使的自己必定是魔鬼。我们都是魔鬼,死后没极乐世界可去,只能下地狱,而且永世不得超生,天一,你也一样,你心里也有魔鬼,懦弱和自卑就是你的心魔,等有一天你把这两样降服了,你就成了不可一世的魔头,那时你肯定是蔑视天下,目空一切,肯定是这样,若不信几年以后再验证。”
小雅的话很深刻,如果不是坐在她旁边,亲耳听见,我不会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她口,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只懂风月,谙熟官场规则的女孩,没想到她对人生还有如此深的感悟,她才是具有了洞察一切的天眼的人。
我不会和他探讨那么艰深的人生问题,我只关心眼下的事情。我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甘愿这样让他一直骗下去?”
“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你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多年,旧了也破了,可是让你脱了扔了总是不舍,不是因为那件衣服有什么特殊意义,而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情怀,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好象是说这个的吧。感情的事也一样,要么别拿起来,拿得起容易放下来难,这也是人的心魔作祟吧。”小雅双手扶着方向盘,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像一个沉思的哲人。
“那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你怎么办?你还敝帚自珍下去?”我的问题有些尖锐,对小雅这样有经历的女孩子,不用怕会戳痛她,不痛她不醒,流血才好,只有自己的手捂在伤口上才能明白自己受伤了。
我还是低估她的承受能力了,她根本感觉不到疼。
小雅冷笑说:“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肯定会想到最坏的对局,当美梦一次次破碎后,就已经认识到那一天迟早会来了,但那不是抛弃,而是放手,不管他是无奈还是无情,我都不会做怨妇。”
我在心里诅咒王伟,这王八蛋才是楚留香,这样好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追随他,而且无怨无悔,不要始终,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想到了周正虎与王伟之间的恩怨,这次周正虎不惜血本帮了我之后,随着他转正日期的临近,他肯定要动王伟了,小雅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不管谁钢刀出鞘,先伤到的人都可能是她。我决定再次提醒小雅一次,让她有所提防。
我试探着问:“周正虎怎么看你和王伟的这种关系?”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虽然王伟有时挺显摆他和小雅的这种暧昧关系的,但小雅并不是那种鲜廉寡耻的女孩,她还是很注意场合的,周正虎未必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样问,有点唐突,我想小雅怕是要生气了。
小雅很平静,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没有理睬我。
我感到无趣,尴尬地笑笑,说:“小雅姐,周正虎和王伟五年前办过一个……”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玉儿,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办过一个冤案,你知道吗?”
小雅迅速地睨视了我一下,也压低了声音带着怒意说:“我说过你少管他们的事,你怎么不长记性?你现在越来越讨厌了知道吗?”
我激动地分辨说:“小雅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问你们工作上的事,可这件事很重要,会牵连上你,我不问清楚不行,上次王伟被炸的事,我怀疑就是有预谋的。”
小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把方向朝右一偏,猛地把车刹在了路边,然后示意我下车。我还从没见过小雅生气的样子,有些胆战心惊,心想她该不会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外吧。
小雅也下了车,把我拉到旁边问我:“天一,拜托你以后别管周正虎和王伟的事好不好?当然我的事也不用你管,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关心我,可是你这样没轻没重的瞎搀和,不仅帮不了我,还会害了我,当然也会害了你自己。你怀疑!你瞎怀疑什么?那个爆炸案已经定性了,是工人操作失误,你还瞎起什么哄?”
小雅连珠炮似地训斥了我一通,停了一下,大概觉着语气过重了,帮我掩了一下衣领,柔声说:“天一,我知道周正虎现在有求于你,但那又怎么样?你说的没错,五年前周正虎和王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又怎么样了?要鱼死网破,你一个手无寸铁涉世未深的人跟着他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那些破事我都明镜似的,可是我装糊涂,能躲就躲,躲不过我装傻,谁没事上赶着找不痛快呀?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光周正虎虎视眈眈,王伟也蠢蠢欲动,总有一天会他们会撕破脸皮的,到那时,离他们最近的都得成为炮灰,你刚才那话也就是让我听到了,如果传到外面,影响了他们各自的计划,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天一,你是学易经的,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人家争权夺利我们犯不着刀当枪,保住自己没什么错的。”
我还能明哲保身吗?我欠了周正虎那样大的一笔人情债,纵九死一生也还不上的,他要我死我又何足惜?我只是担心小雅,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在这件事上她比我看得透彻,也更会保护自己。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去做他的秘书?这样的话,一边是上级领导,一边是情人,你岂不是更难做吗?”
“人情债难还,天一,你知道吗?我爸爸去年做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费用十几万元,我往局里跑了好几趟,局长书记工会主席都找了,都推三阻四的,说是在岗的人看病都没钱报销了,哪还管得了退休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