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习俗,重孝子三年里是不能吃肉的,自家人就算了,当着郑长宁的面,这规矩还得守一守。
郑长宁忽然想笑,他此刻坐的位置,大概就是容棠之前坐的位置,自己的出现,到底是影响了少年人正常吃饭。
难道自己看上去像是那种在这种事上捉人把柄的人吗?
好吧,他是。
如果他决意和容棠做对,大抵会把容棠守孝期吃大荤传扬出去,坏他的名声。
不过现在,他已经改了主意。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能量,是比整个金家加起来还要令人看重的气质,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无所畏惧的自信感。
容棠从小门进入到内堂间,那里安了容夫人的灵位,有一张小桌子和蒲团。
他盘腿坐下来,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手指间捻动,其实在心里思索郑长宁的用意。
容夫人的灵位孤单且冷清,容棠好似看着一个不说话的,面目不清的中年女人,心里默默想着,“建安伯府,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让人帮你找一个儿子来,到底是有什么谋划?”
太诡异了,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很难爬的深坑,只怕从他刚踏上北朝地界那一刻起,他身上就被打上了某位皇子的标签。
这标签还不是他想不承认,就能被揭掉的。
春草端了一碗白饭进来,上面可怜巴巴的盖着两片豆腐,两片菜叶子,这就是他的午食了。
容棠叹了一口气,想不出来,先放一边,他实在也是饿了。
春草见他扒饭快,心疼坏了,少爷近些天长身量也长肉,正是饭量大的时候,这个郑公子一来,连吃饭都受拘束了。
外屋的郑长宁也不好受,他看这一桌子几个大陶盆,哪一个都是油汪汪,两指厚的猪油,叫他怎么下筷子?
族老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让他们陪客就陪客,陪吃,不敢。
郑长宁招呼,“老人家,吃啊!”
三太爷陪笑,“郑公子您先请。”
郑长宁的筷子在几个盆上方转了一圈,实在下不去,张口道:“本公子也吃不了大荤,有素淡的吗?”
春草立即应声,“有。公子稍等。”
很快端来了一碗糙米饭,上头铺了几块豆腐和菘菜,好吧,很素淡。
郑长宁接过来扒了一口,好险没噎死。他是有多想不开,要跑来吃一碗糙米饭,拉嗓子。
“公子怎么了?不合胃口吗?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少爷连自己家都回不去,只能窝在这村里替母守孝。就这饭菜,还是村里人见少爷可怜,打兑出来让他果腹的,公子不要嫌弃。”
郑长宁使劲把糙米咽下,艰难的道:“有没有别的?”
春草想了想,又出去拿了两个烙干饼过来,热情的道:“郑公子,快趁热吃,凉了咬不动。村里人吃饭就这样,这都算好的,起码里面掺了一点白面,像往日里吃的,都是糙面窝头,野菜汤,还吃不饱。”
郑长宁接过来一咬,好险牙没崩了,这也叫趁热吃好咬?那要是不趁热,是不是跟石头一样。
“本公子还是吃点肉吧!”
看那几盆菜虽然油腻,起码炖烂了,不至于咬不动。
“那请吧!郑公子,这排骨呢筷子夹不住,得用手抓着吃。大山叔,你给郑公子示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