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得真像,就跟在说什么完全与他无关的事似的,要不是偶然看见他草稿纸上那一团自己的名字,陈里予都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然而陈里予想到江声嘴里的“心上人”可能不是他——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得装聋作哑到成真了才能计入考量——就还是酸,说话也没好气的:“真遇见了再说吧,母胎单身了十七年,不差这一年两年的。再说了,已经打包送给我了,你上哪遇见别人去。”
“那要是……”江声顿了顿,还是将那句憋了很久的拙劣试探说出来,“要是我们要分开两年呢?”
他满心喜欢的男孩子难得有些失落,声音也低下来,那么认真又那么可怜巴巴地问他,你以后不要我了怎么办。
“又没人规定礼物就一直会被带在身边,”江声说,“说不定以后你会遇到喜欢的人,然后……”
话没说完就被陈里予打断了,捂着他嘴唇的手心冰凉,手的主人分明矮他一个头,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带着罕见的略显灼人的不悦:“闭嘴——我不可能喜欢别人。”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比起否定更像某种粗暴的安抚,短短几个字里藏着太多情绪,以至于江声一时间忘了追问,什么叫不可能喜欢别人。
是不可能喜欢江声之外的别的什么人,还是除了陈里予自己,谁也不喜欢。
“哦对了,”陈里予的失态往往只有几秒钟,很快便恢复到猫似的冷淡里,收回手,语气无波无澜地岔开话题,“我其实不叫这个名字。”
江声果然给台阶就下,眨了眨眼,问他那叫什么。
“陈瑾瑜,周瑜的瑾和瑜,”他面无表情道,“户口本上的名字。”
曰瑾曰瑜,稀世美玉。
生来金贵无暇,合该福祐伴身;伶俐聪慧,美不自知。
江声愣了愣,才从“周瑜字公瑾所以是周瑜的瑾”里绕过弯来,又细细回味片刻,诚恳道:“这也太好听了……”
哪里好听,听起来就女气,写名字要比别人多花一倍的时间。陈里予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那天之后就改了,玉石易碎,这名字克我。”
哪有什么克不克的,不过是寓意太过美好,总让他想起过去的好事来。
江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太高兴,连忙疯狂撤回:“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想是哪两个字,是不是池塘里的鲤鱼,没想到是这么写的,很好看。”
他是见过陈里予写名字的,笔势利落又流畅,恰到好处的潦草,一眼看去是骄矜又意气风发的少年,让人无法与字迹主人那死气沉沉的眼神联系起来。
只有真的相处下去,才能发现字如其人,是有道理的。
陈里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按理说江声不知道他发现了草稿纸上的字,他也不想打草惊蛇的,可鬼使神差说出来了,却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身后太多芜杂不见光的过往,疤痕丑陋,慢慢地一点一点坦露出来,让对方慢慢接受他,似乎不是坏事。
等到哪天他真的痊愈,变得像梦里那样平和温润,也能像谈笑般坦然面对过往,而不是狼狈地创伤应激,让对方手足无措——那时候他大概就不会妨害对方,能直白又正常地喜欢江声了吧。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陈里予说,“喜欢就行。”
——都可以,现在的我或是从前的我,只要你喜欢。
江声点点头,有些感慨:“我都喜欢,不过还是叫现在的名字吧——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转学前几天改的吧,那以前你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反正平时除了老师也没什么人这么叫你,四舍五入只有我能这么叫,总觉得很高兴。”
莫名其妙的独占欲,像个小孩子。
“随你,”陈里予想了想,决定满足他的小小私心,“以前我家里人会叫我‘小瑜’,你要是想叫的话……反正认识这么久了,还直呼其名也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