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已经很亲近,表白也像走个流程,没有什么雨中拥吻生离死别之类的热烈情节,只有午后真正出了太阳的晴天、醇厚的牛奶和咖啡豆味道,还有猫。
陈里予原本就吃不下多少东西,情绪起伏过一遭便更提不起兴趣了,慢条斯理地吃完那一小块芝士蛋糕,喝完咖啡上半层奶泡浓郁的部分也就饱了。
放下杯子却还是被江声以营养均衡为由喂了两口三明治——似乎是这家咖啡馆的招牌,面包片夹培根鸡蛋和蔬菜沙拉,酱汁是酸甜味的,还算可口。
就是吃饭时候身边的小猫总凑过来,兴致盎然地嗅嗅三明治又嗅嗅他的手。不远处店主的温馨提醒传过来,告诉他猫不会真的吃,只是好奇,想和他玩。
于是他站起身,走向窗边宽敞的棉麻质沙发——总黏着他的两只猫果然跟过来,灰白条纹的那只窝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垂下毛茸茸的大尾巴来,另一只叼着逗猫棒,蹲在地上用脑袋蹭他手心,逗猫棒上铃铛晃晃悠悠,丁零当啷响。
江声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身旁,接收到他略显苦恼的眼神,心下了然,替他接过小猫嘴里的玩具,极有耐心地支着下巴陪猫玩。
交往第一天,男朋友坐在身边却去逗别的猫,算不算移情别恋……陈里予鬼使神差地想着,又觉得他这醋吃得过分——该不该吃猫的醋这件事另说,他明知道对方的本意是替他解围,却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好像有点儿不讲道理。
然而几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放下手机,转头对江声道:“能帮我找本别的画册来吗?”
“行啊,”江声头也不抬,话里带着惯常的笑意,“想看什么?”
于是他下意识将那笑意与逗猫这件事联系起来,酸涩的不悦便加重几分,忍不住抬手拧了一把江声的胳膊,不重,却能把对方转移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随便什么都行,快去。”
江声对他向来有求必应,闻言也不沉迷逗猫,应了一声,把逗猫棒放到他手边,起身朝书架走去——倒是那只小猫意犹未尽,跳上沙发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睛是海一样的蓝色,又大又圆,衬着白净的毛发很是漂亮。
他就低着头,和猫对视许久,有些苦恼地弯了弯嘴角,伸手去摸小猫的头。心里想的是得和小东西商量商量,不要总黏着他的男朋友,又觉得和猫对话太过荒唐,只好作罢,试图用眼神传达思想。
也不知道对方猫咪有没有看懂,不过等到几分钟后江声回来,小东西确实放弃了逗猫棒,玩累了似的跳过陈里予的腿,在远离江声的那一侧卧下来,贴着他睡觉。
江声递给他一本硬壳精装的画集,中国山水画的,不算他擅长的领域,倒也有兴趣看一看——手上还拿了另一本封面简洁的小说,打算留给自己打发时间,他扫了一眼,似乎是讲花卉养殖的。
于是一人一本书,又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同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靠在对方身上,翻两页便转头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里,拐弯抹角地讨个抱了。
江声就伸手环过他后背,轻轻拍两下,歪过头,用脸颊蹭蹭他前额的头发,动作亲昵又自然,恰到好处地让他心痒。
——还是有区别,心安理得才最明目张胆,不用再顾忌越线与否。骨骼里的红花刺槐疯长出头,遇见阳光又盛放成各式的花,甜腻的烂漫的,明晃晃地包裹住他,装点他锐利的依赖欲、占有欲和口是心非的深情。
他是天性浪漫的人,骨子里藏着艺术家的俗与雅,却错失了良好完全的感性成长,以至于发展成如今这样矛盾的个体,无意识的撒娇依赖都浮于表面,内里还是盘错荆棘般不堪的贪念,滞涩的匮于自然表达的情感——喜欢进骨子里了,也很难像常人那样表露出平和温暖的感情,更遑论为伴侣提供所谓积极的情绪价值……
比起蜜糖来,大概更像裹着糖衣的毒药,披一身柔软长毛、爪牙却尖利的脾气不好的猫。
于是他的爱也极端,要天天看见日日陪伴,要圈占对方终身之久,用过分频繁的拥抱来填补缺失的安全感。
他不确定这样剖白之后,他们的关系是否能真的如想象般长久,毕竟他的性格和情绪不算正常,爱也不正常……但以他对江声的了解,这个人说过的话鲜少食言,至少以后他不用一个人不着门路地摸索自愈了,会有人陪他。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也许他也犯不着纠结这么久,执着于求一个尘埃落定水到渠成——可活着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哪里来这么多早知道呢。
已经很好了……他默默想着,转身靠近江声怀里,嗅着人衣领间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又在心底补上一句,其实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