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予陷在柔软的床被里,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身前,本就清俊又精致的五官在晨曦微光里显得愈发好看,像是什么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泛出柔和的象牙质地的白来。
大概是从那一刻起,一切故事里的“睡美人”都有了原形。
江声愣了愣,打从心底里不想因为上学读书这样的“俗事”叫醒他,可是现实所迫,没有办法,还是不得不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小瑜”。
然而细看之下,对方的神情却有些反常,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像是深陷进什么晦暗的噩梦里,极力挣扎却无法逃脱似的。
“小瑜,”江声伸手覆住他的眉眼,不期然摸到一手冷汗,又一惊,“快醒醒,天亮了……”
梦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又无力回应,从喉咙底里挤出一点低哑的呓语来,长而直的睫毛扫过他手心,有些痒。
于是他抬头看一眼房门的方向,犹豫片刻,还是低下身来,抱住了陈里予:“乖,我在。”
对方肩膀一颤,终于惊醒过来,下意识抬手紧紧环住了他脖颈,手臂滚烫——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也被冷汗打湿成绺,像一团晕开的水墨,掺杂进了丝丝缕缕让人心疼的红。
江声扶他坐起来,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猫似的扑进他怀里抓他衣服,动作轻柔地拍拍他后背,哄孩子似的告诉他没事,都过去了,有人陪着他。
“嗯……”陈里予细细地抽了口气,呼吸终于略显平复,漫无目的地叫他名字,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攀上浮木,用尽力气也要紧紧抱住一般。
他听着门外江声父母走动的动静,还有隐约传来的新闻节目里主持人严肃播报的声音,明知道意识已经清醒,该尽快松手起床以免遭人怀疑——然而思想与身体像是被一场噩梦生生割裂开来一般,手脚都沉重而不听使唤,只想遵从本能地贴近对方,汲取江声怀里令人安心的体温。
“头疼,”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有些丢人,“好晕,看不清……”
大概是晨起导致的低血糖。然而同梦里的画面牵连到一起,便无端多了些真实的胁迫感,让他的不适变本加厉。
江声这个人总像有用不尽的耐心,温和地抚着后背轻声哄他,让他不要再想噩梦,想想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早饭,形状好看的太阳蛋和排骨粥、蟹黄馅的小笼包,还有黄豆现煮现榨的热豆浆。
这样不合时宜的叙述偏偏安抚到了他紧张的情绪,呼吸得以彻底平复,冰冷的手脚也略微回暖。他借着点头的动作,用脸颊蹭蹭对方肩头的衣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蜷进对方怀里,头发凌乱,很是丢人。
于是他沉默地直起身子,又无力支撑,只好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使唤江声替他拿衣服。
熟识之后他的穿衣风格一度被江声带偏,现在也没有回归正轨,依然以舒适又温暖的穿着为先——他才搬来这里,衣服都收在行李箱里来不及整理,只好远远看着箱子,凭借记忆在目光所及的衣物里挑选合乎要求的。
好在身上穿着江声的白色短袖充当睡衣,不用再换贴身的衣服,随意挑选两件后他便任由江声替他套上厚毛衣,连整理领口都心安理得地受人代劳了。
江声没有追问他梦见了什么,心疼都藏在动作里,温柔又耐心地替他穿好衣服,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告诉他上学也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于是五分钟后两个人终于在餐桌前坐下,开始喝今早的第一口豆浆——所幸也没有拖延太久,豆浆和粥都放得温热适口,省了吹凉。
江声父母比他们先一步离开,各开各的车去工作,临走前江母还远远地问他们,晚上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充当夜宵。
“八成是自己减肥又嘴馋,拿我们当借口,”江声用“妈你做什么都好吃”敷衍完他亲妈,确定人关门走了才凑到陈里予身边小声嘀咕,“想上晚自习吗?不想的话我们就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