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要不要每周更四章?
十几分钟的路程弯弯绕绕,就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两个人才走到旧综合楼的画室门口。
这里的暖气不算充足,却已经比室外温暖太多。饶是如此,江声还是立刻放下书,转身从背后抱住了毫无防备的小男朋友,嘴里嘟嘟囔囔,煞有介事地轻声说冷。
“刚才说好下课抱一下的,可不许反悔,”语气直白又无辜,仿佛先前横在两人间的醋意已经被百般承诺催熟至甜软,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抱一下。”
从前总是陈里予有这样索求拥抱的需求,江声即便主动抱他,也不会刻意地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身份立场陡然微妙地对调,牵动出新鲜的心动来,仿佛长久存在的依赖欲终于被人全然理解,成为了隐秘而对等的小秘密。
陈里予愣了愣,回忆着对方惯常的反应,抬起手,迟疑地覆在江声交叠于他身前的手臂上,又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个反常的柔软的主动拥抱里,藏着心上人无言的歉疚——还有歉疚之后向他传达出的,将那场闹剧彻底翻篇的请求信号。
于是他垂下视线,抓着江声手臂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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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两节课向来用作讲知识点,江声会带着他一步一步梳理框架,让原本复杂且逻辑隐晦的理论公式变得易于理解。
今天轮到化学,一章可以归结为十几个反应方程式,从复习的角度入手其实不算弯绕,只是陈里予毕竟没有学习这些的基础,连最基本的元素对应都还生疏,也只能先听江声用文字讲一遍,再一一对应到方程式里,偶尔还会略显无奈地撑着额头,问他为什么这里有个下箭头,或是为什么明明这个东西开始反应的时候也加了,却不写在等号左边。
产生沉淀,催化剂……回过头来看简单到近乎愚蠢的问题,江声也会认认真真地回答他,像什么手把手教孩子写字的家长——家长也未必有这样稳定的耐心,不仅认真解答,看起来还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讲完一个点便凑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温声问他有没有听懂,夸他进步好大,已经能自主提问了。
“如果将来有个孩子,他也一定能当个好父亲吧”——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升起来,又被陈里予面无表情且理直气壮地驳回了。不要说什么孩子,只要江声在他身边,即使养猫养狗也足够他吃醋了。
反正这个人是他的,永远是他的,他是唯一的小孩子,唯一的猫。
“走神啦?”江声用笔尾轻轻敲他额头,笑着道,“银镜反应的生成物是什么,说说看。”
“……”陈里予一时无言以对,生平第一次尝到上课走神被抓包的狼狈,偏偏眼前的老师不能反驳也不能无视,只好像每一次江声上课和他说悄悄话被老师突然叫起来一样,绞尽脑汁地从眼前的课本笔记里搜刮答案。
可惜他毕竟不是江声,没有预知未来般一秒钟回忆知识理顺逻辑再从容作答的能力,哼哼唧唧半天也只挤出三个字来,“下箭头”。
“扑……”江声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挨了小猫的瞪,又故作平静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是沉淀——银氨络合物被葡萄糖还原,能看到现象的是产生银沉淀附着在容器壁上,形成光滑的镜状薄层,当然还会生成氨气和对应的有机物……不过考试通常会考选择题,记住银沉淀和加热的条件就差不多了。”陈里予对“银镜”这样亮晶晶的好看东西抱有天然好感,这一次倒是完完整整地听进去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前几天做过的化学习题册里翻出一题来,指着其中一个方程式问他:“这个也是吗?”
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江声欣慰地回答他“是”,颇有一种家里的小孩子,不,小猫,歪歪扭扭地终于学会走路,甚至偶尔当着他的面跑了几步的惊喜感。
就这么林林总总地讲了两节课,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起,隐隐约约透过门窗传进画室里。陈里予放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含着委屈的乞求意味却已经陈列得明明白白。
江声向来受不了他这样略显服软的眼神,心口一软,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先休息一会儿吧,乖——想吃什么?”
陈里予有个习惯成自然的动作,思绪混乱或是疲于思考的时候垂下眼睫,会用两根手指抵着太阳穴,略微皱着眉轻轻揉按。他惯常的眼神总是冷的,含着碎冰一般内敛的锋芒,或是被某些情绪烧得滚烫,却很少有这么柔软又无害的时候,连分明的五官轮廓都受角度影响,变得柔和又乖。
“没什么胃口,早饭吃多了,”他揉着额角轻声道,“想吃后门小吃街的冰淇淋蛋挞,可以吗?”
冬天吃冰淇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毕竟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他难得这么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愿望,似乎又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以是可以,”于是江声想了想,道,“不过今晚就要好好吃饭了。”
说罢便站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他:“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么,只吃蛋挞太甜腻了。”
“看着买一点吧,”陈里予把手机递给他——支付密码江声早就知道,他付不起高昂的学费,手机里的生活费倒是足够吃喝,“我也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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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永远不该相信男朋友口中的“适量”,哪怕是思维严谨的理科生,也会被投喂心上人的私心冲昏头脑。
陈里予看着眼前过于丰盛的小吃,歪了歪头,欲言又止道:“……冰淇淋蛋挞?”
“那家甜品店出了新品,鲜奶油和饼干碎,好像都是你爱吃的,就多买了一点尝尝,”江声抓抓头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买多了些,又试探着往回圆,“嗯……两个人吃,一下午,也不多吧。”
确实不多,两块蛋糕,一盒冰淇淋蛋挞,一盒看不出名字的小甜点,章鱼烧,龙虾球,不知道为什么会混在里面的画风全然不符的煎豆腐和炒方便面,还有两杯水果茶——陈里予疑惑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转移到一桌的小吃里,又缓缓移了回去,沉默片刻,选了自己最想不通的一个问题:“已经这么多,为什么还是每种两份?”
不过最初目瞪口呆的几分钟过去,陈里予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毕竟眼前的场景他不算陌生,小时候父母宠爱,零食柜里永远放满各色零食,冰箱也总不定期更换些时令的水果和甜点,看护他的阿姨也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小吃,花样新奇琳琅满目,比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一桌还要夸张——不过那时候他对食物的兴趣甚至没有现在高,只是偏爱模样精巧好看的零食水果,花时间欣赏却并不花精力去吃,为了不被父母说浪费,大多还是分给了邻居家熟识的小朋友,或是煞有介事地用小餐盘装好一份,搭配细致地捧在怀里,去敲父亲或母亲的房门。
那时候他父亲工作很忙,却也会短暂地放下手头工作,听他讲儿童稚嫩又颇有见解的搭配美学,他母亲则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同他一起分享那份小小的加餐……
记忆犹在,却早已物是人非了。明明眼前的食物远不比遥远回忆里精心准备的餐点好看,却带着新鲜又令人安心的烟火气,还有少年人藏不住的满心欢喜——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直白的方式偏爱他,将全心全意的照顾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塞进他手心里、铺满在他眼前了。
其实相处这么久,江声也不是第一次溜出去给他带吃的回来,这次却格外不理智,除去要用小吃充当正餐甚至下午点心的客观原因,大概也有弥补愧歉的意图吧。
反正是花他的生活费,倒也不算太过意不去——陈里予默默想着,捻起一个冰淇淋蛋挞送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今天江声真是太宽限他,不,他们两个人的胃了,居然还买了炒方便面这样“接地气的垃圾食品”。
然而对方像是读懂了他一瞥而过的视线,冷不丁地开口解释道:“豆腐和炒方便面都是少油少盐,不放辣椒的,唔,面里还让老板加了一个鸡蛋,总要吃些主食吧……”
说罢又心虚似的补上一句:“没关系,挑喜欢的吃,吃不完的我来解决。”
蛋挞皮太酥,咬一口便容易磕碰出碎屑来。陈里予不得不摊开另一只手接着,闻言抬起头,猫似的伸出舌尖舔去嘴角沾上的冰淇淋和酥皮碎,答非所问道:“抱抱。”
和每一次要求一样没头没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出于本能——江声却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索抱,甚至逐渐由受宠若惊变得乐在其中,每一次都会很快依言照做,不让他鬼使神差的期待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