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先跟在忠叔身后,内心渐渐升起一丝不安。
在快到老侯爷院子时,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忠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问道,“忠叔,今日父亲唤我,是为何事?能否提点一二?”
忠叔闻言,抬头望向这位已而立之年的大少爷。尽管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那双眼中却难以掩饰一丝紧张与忧虑。毕竟,他是看着沈敬先长大的,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怜惜抬头,忠叔心头一软,“莫慌,侯爷只是问问寻常而已。”
到书房门口,忠叔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缓缓推开房门,示意沈敬先入内,然后亲自守在门口。
书房内,一缕轻烟自窗边的香炉中袅袅升起,混合着佛香的宁静弥漫在不大的空间中。老侯爷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似乎正在调养气息。沈敬先恭敬地立在一旁,静默地等候着,不敢打扰到父亲的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敬先只觉得小腿酸胀,膝盖处犹如蚂蚁密密爬过般。他偷偷斜眼看向上方的老侯爷,老侯爷依旧紧闭双目,他趁机弯下腰轻轻捶打一下自己的小腿。
“就这么一会儿,便站不住了?”老侯爷睁开眼睛,突然的问话吓得沈敬先打了一个激灵。
他连忙躬身回道,“儿子不孝,扰了父亲。不知父亲唤儿子来,是为何事?”
老侯爷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望着眼前这位身形消瘦的长子,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放下盘坐的双腿,从罗汉床上站立起来,走到书案旁,随手捻起一张纸,递给诚惶诚恐的大儿子。
沈敬先恭敬地用双手接过纸张,借着落在书案旁的日光,仔细看阅纸上的内容。他的脸色从苍白到泛红,再从涨红转为铁青。最终,他承受不住内心的震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儿子并不知晓此事,您是知道的,儿子从来不会参与这些。”
沈辞安闭了闭眼睛,他心中自然知晓长子的个性。
“现在谁掌着中馈,这么大的数目,难道她会不知晓?她若知晓,难道瞒着你不成?若是瞒着你,那到底是谁给了她这胆子?”
面对父亲严厉的质询,沈敬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无力辩驳,“父亲,儿子真的不知此事。我只听林氏抱怨府中日常开销甚大,她已经拿了不少的嫁妆贴补家用,长此以往也不长久,所以同我说放些许印子钱以贴补家用。儿子真的不知道她房了这么多印子钱,也不知道那印子钱是有这样的门道。”
沈辞安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敬先,你那媳妇需得好好管管,景玄养在我膝下,他自小懂事,长幼有序心中并无觊觎之心。若无意外,景星迟早会承袭这爵位。但你看看你那媳妇,对景玄防得紧,满心眼里全是景星,难道景玄不是你们的儿子吗?”
沈敬先听后,更加愧疚连忙表态,“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定会好好管教儿媳。那现在这印子钱的事如何处置才妥当?”
沈辞安压低声音,“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偏偏还就落到她头上,若是有心人到陛下面前参上一本,若圣心大怒,落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沈敬先闻言,连忙跪直身子,紧紧拉住父亲的衣袖,恳求道:“父亲,请您务必救救我们。”
“这是不能打草惊蛇,让你媳妇找个原由,退掉印子钱。将之前所收的利息一并退掉。”
“父亲,这数目庞大,若库内余钱不够该如何?”
“你那媳妇精明得很,你只和她说不该拿的全部退回去,否则若有一天遭了罪,我也保不下你们。”
沈辞安说完,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儿子,抬手示意他起来。
沈敬先面色苍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缓缓站起身,眼中满是决心:“父亲,儿子明白,必将此事处理妥当,绝不能因小失大,给侯府带来灾难。”
沈辞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敬先,并非为父要苛责于你,现在洛城诡谲多变,一步踏错,可能满盘皆输。你须得她明白,只有侯府安宁,才能为大家遮风避雨。”
沈敬先深感责任重大,再次向父亲行了一礼。
沈辞安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敬先,景星明年大婚,这是我侯府孙辈中的第一桩大喜事,我定然会让这婚事办的风风光光,所以你让林氏安分守己,不要去肖想不义之财。虽说侯府的年俸不算丰厚,但凭借我们家族的众多产业,只要妥善经营,日子必然能过得富足美满。我这次去余杭,找到了容舟之女,她夫君虽是一白身,但经营有方,各种铺子都经营得很好,他们有一女儿,比景玄小三岁,我有意与她们结为亲家。”
“是程国公之女?贤贵妇薨后,程国公隐退青州后,不是已经不太与洛城来往了吗?而且贤贵妇一直是顾太后的眼中钉,与程家后人联姻,会不会。。。。。。”沈敬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你真是鼠目寸光,容舟将她教得极好,景玄若是能娶到他们的女儿,那是你们夫妇莫大的福气。”沈辞安说完这话,便从胸口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印子钱尽快了结掉,这些银子是我给景星的,江侍郎在朝堂很得皇恩,你要叮嘱景星莫要失了风骨,我们沈家从不卷入任何党争,他切莫忘了祖训。”
在沈辞安的目光注视下,沈敬先接过那沓银票,他心中明白,父亲才是侯府真正的顶梁柱。
“父亲,景玄的婚事全凭父亲做主,等时机到了,我们便去提亲。”沈敬先对着父亲深深躬身,表了态。
沈辞安挥了挥手,沈敬先将银票揣入怀中,退身出去。门口站着的忠叔,对他微微点点头,示意让他听侯爷的安排就好。沈敬先感激地朝忠叔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