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6o章 鏖战(四)
城外轰隆隆的炮声响个不停,无数弹石呼啸着击打到城墙上,震得守军脚下直晃,再加上乱石纷飞,击打到守军的铠甲上,砰砰作响。然而,所有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谁敢擅离职守。
这个时候,军队已经全面改组,新军与老军整合成一军,重新会推了各级将领,同时再一次申明军纪:誓死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不,炮手在新任指挥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炮还击。
燕军与守城军所用的火炮同是一个类型的,皆是从北伐军中俘获的大明制造,这种小型火炮是前装炮,射程只有几百米,恐吓多过实用。而且守城军的炮台位于高高的城楼上,俯攻自然比城外佯攻的射程要远一些,所以,开炮对轰还是守军占优势,唯一的问题就是守军的炮少,燕军的炮多,一时间还是相持不下。
万磊没有直接插手军事指挥,他立在北城墙的墙边,身后还立着数十军官与数以千计的父老妇孺,他们是来参加火葬仪式的,脸上都是凄然无比。而所有阵亡军士的尸体被集中到柴堆上,进行集体火葬。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万磊本不想如此草率的,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凡事只能从权。如果不把尸体烧掉,放上几天肯定腐烂臭,甚至还会滋生瘟疫,这对本就汲汲可危的北平城来说,无疑就是雪上加霜。所以,他表了一通悲情演说之后,就下令放火。
“各位,这些烈士都是为保卫北平城而英勇战死,是我们北平城的保护神,我认为,当立碑于此,将烈士之名刻于其上,以此缅怀忠烈。”看着尸体在熊熊烈火中慢慢地消失,万磊不忘建议道。
“万先生的主意好,咱们不只要在此立碑,还要在各乡各里立碑,以显忠烈!”一些父老附和道。
“好,那这事就给你们办,力争将所有烈士之名刻上,最好写上籍贯年龄,如有特殊战绩,也记于其上,以褒扬忠烈。对了,再立一块恶名碑,把怕死且投降的人记于其上,让他们遗臭万年。”
“对,贪生怕死之人就该遗臭万年。”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咬压切齿地骂道,而这个时候的北平城,大部分文官都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些平日里为富不仁为非作歹的富绅更是不敢再出门,整个北平城已经被平头小百姓占领。
虽然小百姓逆袭成功,不过北平城的治安并没有乱套,更没有生打砸抢事件。在对待官绅富商的问题上,万磊是有分寸的,只要这些人不给他捣乱,他就不会拿他们开刀,更不会纵容那些有仇富心理的人借机“杀富济贫”。
这不,上午铁铉下令北平城内军队主管,下午城市就恢复了秩序,百姓除了不能多出门之外,生活并没有多少影响。同时,万磊还贴出了告示,全城军粮统一分配,城内各处设粥棚,每天三餐放粥,每人一碗。
缺粮的小百姓不想天天喝稀粥,那就得参军,因为军队顿顿吃大米饭大馒头,不但放开肚皮吃,还天天补粮食以改善其家人的伙食。总而言之,当兵上阵杀敌就能全家吃饱吃好,不肯当兵的就只能全家喝稀粥。
有了这一条政策,那怕死的孬种,生怕懒惰的二流子,都纷纷跑来报名参军,没办法,吃干饭才是正事。不过这些人来到军营之后,就知道什么叫后悔太迟,因为军队开始特训,整天没完没了地训练,不是跑步就是“日地皮”(俯卧撑),末了还要练战术配合。
这还不算,如果有谁训练跟不上,或者是想偷懒耍滑,肯定会被教官拎到操场前的高台上,脱光屁股重重地来上五大板,保证打到你哭爹喊娘。屁股被打开花了,也不能退下来养伤,涂上伤药之后就被赶上校场训练,如果再敢偷懒,就加重处罚,总之打到你不敢再犯为止。
当然了,被打不只是疼,还特丢面子。因为下面一帮子“老兵油子”会不停地冷嘲热讽,把你十八代祖宗都骂得一文不值。如果你不服气,还可以跟对方大打出手,不过,新兵哪里是“老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疼得哇哇乱叫。
不利因素被剔除了,北平安定了,人心齐了,军队严训了。总之,所有事情都回到万磊预定的轨道上,真正的实现了安定团结。当然,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愁白头的就是那些刚被免职的文官们。
不过这也难怪,先是官宅被百姓“强占”,接着就是权力被人强夺,谁甘心啊。这些不甘心的家伙跟那些同样不甘心的富绅相互间大倒苦水,不过除了暗骂万磊小人之外,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因为满城的军民都认准了万磊这一个“城主”。
万磊本不想当什么“城主”,因为当主要领导就要担主要责任,守卫北平城这个担子太重,他自觉肩膀还太嫩。
不过,战争并不只是两军对垒拼杀那么简单,还比谁的士兵更团结更坚韧更不怕死,孙子有云:上下同欲者胜,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城内兵力与敌军相当,虽然占有坚城之利,不过战力不及,除了铁血治军使军民上下同心赴死之外,别无他法。
要想做到上下同欲,就必须先有一个强力的“中心”,一个能让大部分人信任且服从的精神领袖,遍观城内,只有他才能充任这样的领袖。
“所谓君子,不怨天不尤人,然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抱持着这份孟子所持的自任极重的心怀,万磊才毫无怨言地扛下了“城主”这个近似于黑锅的担子。
“万大哥,刚才你是不是算准了我师父会出手相救,才敢跳城的?”赵雪儿见万磊闭目深思,凑过来低声问道。
“你说呢?”万磊白了她一眼。
“那肯定是,我师父早就说过了,你就是一个心怀坏水的坏蛋,满肚子假仁假义,只会花言巧语骗取别人的信任。”赵雪儿低声笑骂道。
“什么?我假仁假义?你们两个白吃我的,白住我的,居然还敢说我假仁假义?”万磊怒了,道:“既然我是假仁假义,刚才就别出手相救,看我死之后,你们还能上哪找像我这般乐善好施的施主。”
“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老实交代,你收拢民心,是不是准备造反?!”赵雪儿无视万磊那杀人的眼神,继续逼问道。
“我想造反,就早反了,还用等现在?!你个小妮子,整天说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磊脸上怒意不减,见邋遢道长有意无意地站在不远处,心里不免有些暗暗吃惊:莫非邋遢道长看出了我心有异志?
一想到这一层,万磊有些后怕,别看那个邋遢道长看似很迂,不过人老成精,那一双老眼更如刀一般锋利,似乎能洞察世间一切事务。总之,万磊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如果这老家伙不是一个高级的保镖,万磊还真不想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不想造反,那你收民心来干什么?”赵雪儿又问。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别人想要当皇帝,我还不稀罕。”
“不稀罕?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赵雪儿当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