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磊这厮,敬酒不喝偏要喝罚酒!好生可恶!”徐辉祖怒极,将一份飞鸽传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父亲大人,何事如此生气。”徐经侍卫在旁,拿起那张纸一看,只有几个字:万磊娶妓抗婚。
娶妓抗婚?!徐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宁愿娶一妓。女,也不娶名门闺秀?!这简直就是离经背道,虽说士绅也有蓄妓的不良嗜好,不过还真没谁娶之为正妻的,最多当个小妾。现在万磊居然娶妓为妻,难怪徐老爹会气成这样,这明摆着就是要让徐辉祖下不来台。
其实,“赐”婚一事是徐辉祖提议的。由于在对北平军是否继续用兵这一点是举棋不定,徐辉祖干脆就另辟蹊径,捉住万磊还是光棍这一点,上书朝廷请求“赐”婚。朝廷议论过后,也觉得此计可行,嫁一个女人过来就能争取和平,这笔买卖做得过。
当然,在朝廷看来,像万磊这种级别的人,是不可能拿正牌的公主下嫁的,能随便给个侯门庶女就算顶天了,经过一通海选,选定了已故驸马都尉梅殷幺女梅思君。
这位梅小姐出身看似高贵,其实地位低下,生母是个歌妓,嫡母却是太祖高皇帝的次女宁国公主,这位嫡妻正母可没有博爱精神,早就看那些小妾不顺眼了,连带那些庶出的“子女”也没个好脸色,现在有机会了,她当然要把碍眼的“女儿”“嫁”出去。
把梅小姐嫁给万磊,即能争取和平,又能让宁国公主高兴,在这种互利双赢的情况下,朝廷的办事效率空前提高,建文帝马上派出使者,颁布“赐”婚的圣旨。
本来,徐辉祖也觉得自己的主意好,事情一定能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婚礼的当事人之一——万磊是个二愣子,抗旨不娶也就算了,居然还用娶妓。女的方式来拒婚,这是对朝廷赤果果的侮辱。
宁愿娶个妓。女,也不娶“皇家女”,万磊此举就是在跟世人说,皇家女比妓。女还不如,这不是侮辱是什么?!这就难怪徐辉祖会气成这样,这事要是传到朝廷,只怕朝廷那边更加气极败坏。
好好一件事,居然办成这样,徐辉祖气极败坏之余,狠不得带兵去把“给脸不要脸”的万磊砍成肉泥,可是这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北平城固若金汤,就是带二三十万军队过去,也不见得能攻破。就是因为攻不破,他才搞了这么一出,才会弄得这般灰头土脸。
“公爷,事已至此,北平军反迹已显,多言无益,唯有一战耳。”侍立于旁的谋士见主公怒气不消,非但没有出言相劝,还趁机加了把火。
“父亲大人,此万万不可啊,古人云,兵凶战危,国之大事也,今若为此细故而开战端,恐遗天下笑。”徐经年纪不大,还没有犯糊涂。可不呗,就为这种拒娶的破事而兴兵开战,那真是贻笑天下,青史留臭名。就算是真要开打,也不能在这个当口,更不能用这个借口。
“公子所言极是,此时不宜开战。”众将向来是反对战争的,纷纷附和道。
“只是那厮太过张狂,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定以为朝廷软弱可欺。”另一谋士道。
“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救之地步,只要再派一良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秦晋之好亦并非无可能。”徐经道。
“还派良媒?那小子离经背道,狂放不羁,派再多的良媒也是无用,反倒是自取其辱。”徐辉祖皱眉道。
“父亲大人,儿听说京师刘夫人圆熟干练,善于周旋,何不请她出面说媒,好玉成此事。”徐经又道。
“刘夫人?”徐辉祖脑海中立马出现一个半百女人的面孔。这位所谓的刘夫人,姓刘名莫邪,此妇人圆熟干练,又有才名,广交达官贵人、文士名流,是京城里是吃得开兜得转的“名女人”,由她出面,或许还真能玩得转。
另外,刘夫人又是宁国公主的闺密,应该肯出面当这个媒人。不过,徐辉祖还是不无担心地说道:“那厮已娶下一妓妻,就算肯应旨,也是纳妾。赐妇被归为妾室,朝廷颜面何存?”
“这个父亲不必担心,刘夫人出面,定能说服他,休妻而另娶。”徐经又道。
“好吧,马上飞鸽传书与她,令她连夜北上。”徐辉祖也是没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当然,这事要捉紧时间办,不然这个消息传到朝廷,非得出什么篓子不可。
“父亲大人不必着急,刘夫人现在济南,若是连夜赶路,明日就能到北平。儿修书一封与她,令她尽北上就是。”
“她不在京城里陪官饮酒和诗,怎么跑到济南来了?”徐辉祖有些诧异,他也怕刘莫邪这个“长舌妇”,因为她上交皇亲国戚,下结文人雅士,说她是名女人是客气的,直白的说,她就是个交际花。虽然此花有些开败了,不过能量还是十足,徐辉祖真怕她是朝廷上某些人派来的“眼线”,专门盯着他这个两边总制。
“她北上济南是想采购一些化妆品,好带回京城去交结名媛贵妇。孩儿还听说,那些化妆品还是万磊弄出来的,现在非常抢手,他也以此获利不少,甚至还拿来四处送人,可见此志不在小。”徐经在老爹的耳边低声提醒道。
“且不理他志大志小,先稳住北平军再说。过得一年半载,我军势大增,也就不必理会小小的北平军。”徐辉祖一挥手,对儿子道:“此事是你提议的,就交给你去办,早去早回。”
徐辉祖这边忙活着请交际花北上,北平城内却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的夜色中。凌晨四五点,炼铁工人就在监工的组织下进入炼铁厂准备上工。虽然万总工程师没在场,不过这些工人都已经熟悉流程了,有监工坐镇,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初夏时分,天亮得早,东方早早就现出一片鱼肚白。万宅正室,闱儿早早地醒了。其实,她整宿都没睡好。晨曦下,她看到万磊嘴角微微上翘,就是不知他正在做什么样的美梦。
见丈夫如熟睡的婴儿一般安静,闱儿才敢壮着胆子又靠近一些,近距离地细细地盯着丈夫那张坚毅的脸看,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还有淡淡的男子气息,下巴那一把短须直挺挺的,就如他的秉性一般,正直坚强。她本想感受一下那温热的嘴唇,却又怕惊醒他的美梦。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奇怪得不像是个凡人,却血肉饱满爱憎分明,比任何人都像人。”呆视了好一会,闱儿不由得低声自语了一句,最后才俯身在万磊的髻上轻吻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开始一天的忙碌。
虽然嫁入万家,不过闱儿却没坐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因为她与万磊相处日久,最了解万磊的脾性,而万磊最不喜欢的一类人就是好吃懒做的少奶奶。要想坐稳夫人这一把交椅,闱儿自知不能把勤劳这一个最大的优点给丢掉。
早起的不只是闱儿一个人,赵家三兄弟也是早早地起来了,打水喂马倒夜盆,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现在虽然不是驿卒了,不过还跟万磊一起住,帮忙跑腿打杂,算是万宅的家人了。万磊见他们勤劳能干又守本分,平时也没少给加奖金,他们更加乐不可支,万磊去哪里安家,他们就跟到哪里。
“师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回去再睡会吧,早饭让我们做就行。”妙语等人也是早起,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实在不是一个好厨娘。见闱儿出来了,脸红道。
“别叫师娘,太生分了,叫闱姐姐就好。”闱儿俏脸一红,又道:“你们先生吃惯了我做的饭菜,别人做的不合他的口味。”
“能娶到闱姐姐这么贤惠的夫人,那家伙真是命好。”赵雪儿探了个头进厨房。
“别这么大声,他还睡着。”闱儿拍了这个冒失鬼一下,又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这里嚷嚷,半个时辰之后才开饭。”
打走了这帮捣乱的小鬼,闱儿刚要开始生火做饭,却听到厨房外传来丈夫的声音:“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现在去炼铁厂看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我也跟你去。”赵雪儿立马追了上来,当然,她并不是真想到炼铁厂去“捂汗”,而是想八卦万氏夫妇的夫妻生活,这不,她凑到万磊的身边,就低声问道:“**一刻值千金,你怎么这么早就让闱儿姐姐起来干活呢?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怜你个头,大人的事你个小屁孩别多管。”万磊一挥手,快步离去,闱儿见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昨晚什么事也没干;笑的是自己丈夫就算是成了家也立了业,还是那副面恶心善的样子,一点都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