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官中堂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日
折片稿均读过,情真语挚,浣佩无量。此间舍弟进攻无为州,于十六夜破泥汊贼垒一座。闻无为城中此刻踞贼甚多,不似前月之空虚。又三河、巢县、芜湖各贼皆可就近来援,殊恐难遽得手。
多公进剿庐州,孤军力单。渠谓围庐之外,又须防援、防捻,并防苗练,所虑皆切近之灾。求阁下与希帅拨万余人来,以四五千守桐、舒二城,以七千人随多公进攻庐郡,庶前敌之兵力既厚,鄂北之门户尤固。六安既不进兵,则霍山亦不必防,专守英山可也。卓裁以为何如?安庆设立总台,承惠许源源接济,感谢曷涘?目下饷项极窘,深冀大波之津润也。
致李与吾王柱堂黄昌岐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
顷闻泥汊口、神塘河先后克复,无为州之贼亦遁,至为欣慰。北岸尽为我所有,则水师之根本愈固。南岸鲁港、三山虽有贼船,或亦不甚足虑。但屡胜之后,最易骄矜,且新营之勇多未见仗者。望三君子加倍小心,专主防守,不遽进剿。选极灵极快舢板二、三号,人裕溪口内察看地势,可进则不妨深进,不可进则速行退出。其大队仍扎自茆嘴等处,切不可同去。盖看地势之船愈少愈好也。淮扬水师现有三营到安庆,明日当令陈东友、成俞卿赴下游,以厚兵力。
复左季高太常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
霆军之骚骚扰,弟久以为虑。方在盛名之际,虽再三诫饬,春霆即稍儆惕,弁勇皆骄矜不知儆也。该军之无方略不宜远征者,其患犹浅,惟无纪律,不宜腹地,其患至深。
台麾将移驻广、玉之交,兼顾婺源,自必准乎地势之至当。弟于他军尚不肯遥制,况阁下乎?拟即奏明大纛开府于信州。凡江西之饶州、广信,皖南之徽州、广德各军,皆归阁下节制。即由尊处奏报,庶调度较捷,呼应较灵。自度力可援浙,即由阁下就近派将往援,利则愈打愈远,不利则收回信州,亦可伸缩自如,特此奉商。阁下如以为可,复信一到,敝处一面具奏,尊处一面调发,如昔年公居湖南之幕,剿江西之贼。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免致与弟函商于千里以外,动失机宜也。
贵军饷项,鄙人刻刻不忘。弟前与少荃、黼堂定《丁漕减价章程》,漕米每石完三千文,地丁每两完二千四百文。兹将札稿、示稿咨达冰案。黼堂既竭力办减价一案,期于必行,又以贵部欠饷太多,思在广信设法清补。于是函商敝处,请于信漕新章三千之外,再照各县向来头折之数,以钱易银,加收若干。如上饶向来头折五两九钱,今年则收五千九百文。虽较之各府新章增多二千九百,似有向隅之叹。而较之广信旧例,已减四千余文,仍不失旷荡之恩。若果如此办理,于贵军饷项良有裨益。第弟与中丞会衔告示,业将三千定为通例,遍贴各处,信州士民岂无闻见?独增二千九百,不知办得动否。阁下接黼堂信后如何区画?望赐详示。此间舍弟一军由庐江进攻无为州,闻已于十九日克复。多公尚未进兵。四眼狗现踞庐郡,分党防守三河。
润帅灵柩闻于二十六日旋湘。此公忧国之诚,进德之猛,好贤之笃,驭将之仁,察吏之严,用兵之奇,理财之精,令人愈思愈恸。昨寄一联,不能道其万一也。
复李辅堂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日
前奉惠书,论广信漕可略增,尚未裁复。顷又接十九日来缄,知赣饷已截供鲍军。信州之漕向来征收价值较之各府几有霄壤之别。今即照上饶头折,以钱易银为五千九百之数,虽比较各府新章已不免有向隅之叹,而比较广信旧例,仍不失为旷荡之恩。尊议以此项添济左军,似若可行。惟弟与中丞会衔告示,以三千为通省定章,并无因地制宜之说,广信士民岂无闻见?若前示贴于各郡,而不贴于信属,既恐欲盖而弥彰;若甫贴前示,随又出一增价会示,又虞朝令而夕改;若督抚但出三千减价之示,而左帅另出二千九百增价之示,则恩归本省,而怨归客官,其势尤万不能行。再三筹计,殊无良法。已致函左公,询渠如何区画。相距太远,非两旬不能得其回信。即欲增价,二千九百亦嫌过多。或仿往年南昌之例,三千之外,酌增津贴八百,或倍之为一千六百,尚可冀其乐从。如并此而办不动,只好俟诸明年再行议增。盖今年信州受害最深,既不蠲缓,何忍多求?而示尾本有活笔,明年独增信属,亦自理直而气壮也。如左帅复尊处信以为难行,应请即作罢论。
鲍军冒暑奔驰,宣劳最久,厥功最伟,截赣饷以济之,自是允当。惟此间欠饷太多,前敌诸军新破泥汊等贼垒,克复无为州城,日夜辛劳,务乞鼎力速凑五万金,以济眉急。不胜盼切。
复官中堂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三日
——寿州被围紧急,两奉寄谕,令拨兵往援。寿州为长、淮关键,本不可失,苗练叛党尤不可令其得志,自宜急往救援。闻苗逆畏楚师如虎,我兵纵不能直抵寿城,但能进驻六安,苗党必望风遁去。阁下与希帅拨二十三营赴霍山,多都护亦拟派十营助剿,总以直驻六安为妙。一到六安,不特寿州生灵立可保全,即庐郡狗党亦易攻克。请阁下与希帅力筹此举。弟前恐由霍赴六安转运太难,故请鄂中拨一支人进守舒、桐,以便多公腾出全军进攻庐州。今尊处能筹重兵直抵六安,尤为上上之策,不必另拨人来桐、舒矣。
——淮盐本应由弟认真办理,而现在江路梗塞,实有鞭长莫及之势。故虽接盐政印信,而于鹾务仍不甚厝意。前此厉伯符兄详:殷商等愿领票赴淮买盐。其时弟不甚愿,盖有二层:一则民船不能直穿贼中而过,必须借重洋船拖带而行。和约中本有不准洋商运盐一条,今既借彼船以护运,则端自我开,我既引虎入室,彼将垄断独登。其不便一也。敝处所设大通、华阳镇、湖口各厘卡,专以盐为大宗。今欲概行免去,而仅以水师之百斤三文包扫一切,上游则鄂中获利较厚,下游则淮扬完厘如故,独中段免厘,敝处坐失眼前之利,其不便二也。有此二端,弟不敢附和,而又不便谏阻,仅于伯符详中批饬“不许免厘”而已。厥后薛中丞亦会敝衔出奏,暗中亦用洋船护运,而外讳其名。弟复金运司安清缄中,亦将此二层剀切言之云:洋船不宜护运,敝处不肯免厘。伊欲请弟商之阁下,将楚、皖各散厘卡归并一处整完一款,弟亦未之许也。今阁下欲令弟自行专主,不可任他人为之。弟因前此不便之两层,本不愿专主此事。而下游厘费多层,如袁、如都、如巴、如王诸军,皆极穷苦,弟既不能代彼筹饷,又焉能禁彼抽厘?斯又不能专主之势也。必待江路大通,庶几利权归一。目下棉力实有不逮,尚希鉴亮。
——洋人多买民船装载百货,运赴下游,垄断独登,不完厘税。弟令安庆卡员扣留二十船,曾经咨达冰案。昨初二夜上海来一兵船,携有英国水师提督顾信一函,词意不逊。弟恐因此极小之事肇生衅端,即将扣留之船放去。复信亦咨达冰案。民船用洋商旗帜不完厘金,实于军饷大有妨碍,应请阁下于此事大力挽回。无论洋人或买或雇,但系民船,均须一体完厘。如恭亲王不肯主持此事,亦请阁下设法办理。弟必竭力护助,劳怨均不敢辞。
——运漕镇既已攻克,则金陵米粮必由之路已为我截断矣。惜舍弟一军分守六处,不能再行进取,机会可惜。又缺饷太多,欲求尊处再济五万金,不知可否?至恳!至恳!
致官中堂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七日
顷接多都护信,知寿州业被苗逆攻破。六安与寿相距甚近,若为苗逆所得,则不特攻庐州之师防贼横出邀截,且鄂之东北边患无穷。已飞咨尊处拨兵迅援六安。成、蒋、萧三公现已行抵何处?能派一起先达六安否?多公之病,闻尚未痊,即使全愈,此时宜扼舒、桐以保楚疆,亦不宜遽进庐郡也。
舍弟一军分守六处,别无进剿之兵,机会深为可惜。意欲添募新兵数千替守各城,而腾出现在防兵为进剿之师。舍弟归思极切,因即令回籍自行招募,已于本日起程矣。但求诸将今冬坚守各处,力保无虞耳。初九日新主登极,外省督抚例有贺表。敝处书吏文卷未到,不谙体式,求中堂将表文格式寄示,仿照办理。
致李希庵中丞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七日
润帅奉旨人乡贤祠,揆帅奏中所请人贤良祠之处,未蒙俞允乎?东征诸军皆润帅一人维持,朝廷或未深知。
箴言书院究尚欠银若干?求查示。鄙意奠仪先尽书院用之,斋房宜宏壮,膏火宜优裕,以慰润公九泉之灵;其次则分惠胡氏宗族,以补书院之所不逮;又其次乃归陶夫人及哲嗣私家之用。润帅本有恒产,私用当不至空乏。设有不赡,国藩与阁下暨左、彭诸君,从容济助,尚不为迟。揆之润帅先公后私之素志,似以书院为重。阁下以为何如?
致彭雪琴中丞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九日
阁下已拜皖抚之命。在淡泊之高怀,以此若自累损,而此间文武军民,无一不欢欣鼓舞,愿得早睹旌旄为快。闻昨夕宿湖口县,计今日必与九舍弟会晤,诘朝当可握手。
近事多称意者,惟润帅人琴俱亡,至今思之呜咽。首县为阁下预备公馆,恐相隔稍远,不克时时相见。已在敝寓洒扫室屋,迟企德晖,专丁迎迓。
复左季高太常咸丰十一年十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