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要如愿以偿了,山人想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八,朱元璋出生之日,只有在今日夜里阴气最盛的亥子交更之时葬下,方可速发。前几日那两个入谷的劲装打扮的中年人,尽管自称是收山货的,可一眼就看出是会家子,武功均是不低。两人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己虽是旗人,但自幼在京城出生长大,所以一听便知是来自京畿一带的人,而且口气中似乎还显示出来某种官场的威严。他俩临出谷时回头说了一句话:“九月十八,600年青田之约”,当时自己如五雷轰顶,几乎惊呆了。
回想起当年,自己饥寒交迫病倒在卧龙谷口,被一个白须老者所收留,并授自己易数和独门武功,成为了一名极端秘密的守陵人,老者去世后,自己便成为了卧龙谷的主人。自从那一次碰巧搭救了寒生,见此孩子意志坚强,聪明内向,而且身怀怪异的医术,便想收其为徒,培养其做为下一代的守陵人。
今夜一切都将结束了。慢,万一出了差错呢?
如果来人有诈,按理说来人应该是浙江青田口音才对,可他们确是讲着满口的京片子,而且带有官腔,今夜要下葬的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葬下去后不出十年,中原必将易主!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百般谨慎才是,一旦发现有诈,自己就要引其去假龙穴下葬,600年的期待岂可毁于己手?
“先生,吃早饭啦,刚蒸好的老鼠干。”草屋内传来蒋老二的喊声。
“嗯”,吴楚山人踌躇满志的踱着步向草屋而去。
早饭间,吴楚山人望着蒋老二苍老的面孔,心中有些酸楚,唉,这个青田人的后裔,毕生都耗尽在了刘伯温布下的这个风水迷局之中了。
“老二,此件事了结之后,你欲何往?”吴楚山人问道。
“先生,老二愿意追随先生,继续伺候您。”蒋老二由衷地说道。
“唉,你还是去成个家吧,老了也好有个人相伴。”山人劝慰道。
“先生还要去寻找失散了的妻子么?”蒋老二关切的问道。
吴楚山人不免有些黯然,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嘎嘎”两只报讯的黑乌鸦终于从山下飞来了,蒋老二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乌鸦们盘旋了一圈又折返山谷口去了,终于来了,吴楚山人松了一口气。
山人背负着手,站在草屋前,眼盯着上山的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次入谷的那两个劲装汉子,步履矫健,气息平稳。身后跟着两乘滑竿,最后面又是两名劲装汉子,一行共有八人。
草屋前,滑竿落下,前面这乘滑竿上坐着的是一个双目深陷、鸡皮鹤发,骨瘦如柴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轻轻地走出滑竿,双脚落地竟悄无声息。
山人心下自是一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啊。再看后一乘滑竿,上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身上盖着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大衣,看不到其面孔,似乎像是一个病人。
前面的劲装汉子悄声在灰衣老者旁边耳语了几句,老者看了下吴楚山人,目光阴冷之极,山人顿觉心中一寒。
灰衣老者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道:“我是青田刘今墨,前来赴600年之约,有礼了,请问先生是……”其声阴柔而音极尖细,直刺吴楚山人耳膜。
吴楚山人微微颌首还礼,说道:“幸会,在下吴楚山人。”
刘今墨点点头,冷冷说道:“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
山人吟道:“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请问信物何在?”
刘今墨面无表情的望着山人,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轻轻翻开来,里面露出一本颜色发黄薄薄的线装册子,手捧着递过来。
山人心中有些发热,微微颤抖着接过来,凝神视之。
发黄的册子封皮上有竖着手写的三个大字《尸衣经》,左下角有两个小子:刘基。
这就是600年前刘伯温的手迹?山人内心激动不已,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空白,再翻开第二页,还是空白!山人连续一页页的翻过去,全部都是空白……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眼睛盯住刘今墨,缓缓说道:“这是为何?”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竟如金属般刺耳,笑声嘎然停止,说道:“山人可曾见过《尸衣经》?”
吴楚山人:“不曾。”
刘今墨又道:“既然不曾见过,此信物有什么问题么?”
吴楚山人答道:“《尸衣经》乃天下辟邪奇书,当年刘伯温集毕生心血所著,而今却是空白,此当何解?”
刘今墨微微一笑。道:“先祖刘基诈死瞒名连夜出走,传下这本无字《尸衣经》,其实只是做为日后接头的一间信物而已,并非真的是一本经书。我青田刘家代代相传,至今已经600余年,今天前来卧龙谷履约,山人若是无法证明此书非先祖之信物,就请指引前往太极阴晕,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席话说得吴楚山人哑口无言,历代守陵人均未见过《尸衣经》,确实不知道此经有字抑或无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该信物,可是见这青田刘今墨,可以断定此人绝非善类,下葬的也不知是何人,守陵人是不准打听的,万一弄不好或许成为天下之害,岂不有违刘基刘伯温的初衷?
山人心中反复的寻思着,灰衣老者刘今墨在一边冷眼旁观。
半晌,吴楚山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刘先生,请问尸首带来了么?”
刘今墨伸手指了指后面的滑竿,道:“喏,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