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恪一生气离开,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温存气息就会荡然无存,像个冰冷的空壳。
池灿眼睛发酸,钝痛蔓延,不知道李景恪会不会也和他有同样的感觉,还是因为先有了这种感觉,所以才跟他生气。
而李景恪总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和表情令池灿觉得只有自己如此。
他想自己和李景恪之间是不是真的差得太远,他真的是只笨头笨脑天真得没救的傻瓜,做不出十全十美的决定,其他全是画蛇添足。
门在这时打开了,李景恪出现在门口,进来后嘭地关上门,站着看了池灿一会儿,开口问:“想好了吗?”他冷笑了笑,接着说,“还是应该说你从刚考完的时候就想好了,又是考砸又是万一没发挥好,池灿,你是真聪明啊。”
池灿紧闭着嘴唇,被刺痛后不知道该不该服软,于是说:“我会听你的话。”
“我让你少胡来,你想了半个月,照样能拿六百分去读风城学院,”李景恪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对池灿从来的讨好卖乖不再买账,拔高声音问池灿,“你听的哪门子话?”
“哥,你想让我留下来吗……”池灿抽噎两声却哽着嗓子压下来,抬手擦眼睛,奋力不眨眼地看向李景恪,“还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随便去哪都没所谓,去北京也可以,让池振茂接我回去你也无所谓?”
李景恪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差,眼神也很可怕,狭长漆黑的眼里散发着凛冽危险的光。池灿嘴唇微抖,下意识靠紧后背的椅子然后挺直脊背。
“这就是你填北京的学校的目的,”李景恪说,“为了问这个。”
“池灿,你希望我怎么有所谓。”他伸手撑在桌上,慢慢俯身靠近过去。
池灿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会怕,但李景恪等同于回答无所谓的答案还是令他受伤,也崩溃愤怒。
“你不在乎,不想让我留下来,”池灿忍不住眨眼,眼泪就掉下来,拿起桌上的志愿参考书就砸了出去,声音沙哑地大叫和质问起来,“那你为什么害怕池振茂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害怕他和我见面?你真的没想过干涉我吗李景恪,那要我听话做什么——”
他被李景恪一手卡住了脖子,李景恪没有用力,足以让他惧怕地停下并闭嘴。
但他没怀疑李景恪是要把他这个弟弟掐死,颤声嚅动嘴唇:“你那么擅长这些……没想过控制我吗……”
得到的只有沉默。李景恪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路拖到床边,池灿倒在床上,挣动两下后手肘后撑着,一只手已经笼罩下来,他有直呼李景恪大名的勇气,逆反地触碰李景恪逆鳞的勇气,却没有可以匹敌的力气和能力,因此只有被冷冰冰地压制和制服。
李景恪按着池灿的脑袋,将手指插入发间攥紧,听见池灿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是对你太好了,池灿,”他说道,“怕你将来恨我。”
池灿头皮发麻作痛,李景恪身上带着烟味,手指狠狠掐住池灿的脸颊,粗重的呼吸贴在池灿耳后。
“我要干涉你,要控制你,”李景恪拍了拍池灿的脸,丝毫没有池灿往日熟悉的感觉了,令人瞬间想起某些阴鸷逼仄的画面,“就应该把你锁在家里,把你当个消遣玩意儿,能用的手段多的是,不听话也会知道听话。”
本该获取怜悯心软的眼泪直直从池灿眼角滑进床单,在丝绵里渗透开来,不会再被李景恪看见。或者李景恪早就看见了,却已经毫不在意。
“我怕你跟池振茂见面,”李景恪说,“是啊,但有什么好怕的,从今天起你还能见到谁?”
池灿呆住了,血液往头顶涌去,一时间弄不明白李景恪的话代表什么意思,艰难地开口:“哥……”
“你还是恨我吧,否则以后怎么受得住折磨呢。”李景恪和他拉开距离,俯视下来。
很快李景恪松开了手,转身便走了,池灿听见屋内砰然一声,巨大无比,然后是反锁门的声音犹如啮齿动物在啃咬他的耳朵。
李景恪将两边房门都锁上了,很久以来都从没有过的晚上出了门,并且一夜都没有再回来。
池灿滑下床,几乎睁着眼睛在床尾地上坐了一整晚。
口出伤人从来都是相互的,从李景恪出门的瞬间开始,他就后悔了。干坐几个小时到往常快上床睡觉的时间,池灿还在等李景恪回来,等李景恪回来他就认错,他不应该乱摔东西,不应该作践分数和哥哥的好心,不应该性子上来就说伤人的话——
直到池灿意识不清地认了很多遍错,睁开湿濡模糊的眼睛,天已经蒙着层灰,微微亮起,李景恪没有回来过。
池灿等得麻木,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也因为太过悲伤和疲惫,有种实在支撑不住的感觉。
可比起当初犯错后同样等待的那一晚,他仿佛变得更娇气了。他习惯了温暖的体温和怀抱,无法在坚硬冰凉的地上入眠,磕磕绊绊爬上床,手脚蜷在一起还是睡了一觉。
到中午屋子里仿若空无一人。
池灿被锁在了屋子里,两张门都打不开,李景恪没有回来。池灿从前怕被赶出家门锁在外面,无法回来,现在发现即便是在四面墙壁围拢的屋内,被锁在里面,也是遭到了抛弃。
他魂不守舍地捡起昨晚扔在地上、页面四散开来的志愿参考书,情绪随着杂乱的念头变形波动,一会儿觉得李景恪无情,一会儿又想乞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