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渐渐消失,谢荼勉力睁眼,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在一处乱葬岗上。
不远处,乌鸦枯树上“啊啊”叫着,秃鹫在低空盘旋,乱葬岗上尸骨四处可见,发出阵阵腐烂难闻的气味。
她眯着眼,才看清远处似乎有位身披铠甲的将军,正跪在地上,用双手挖着什么。
雪花飘落,乱葬岗的泥土地俨然已经冰冻如铁。
谢荼缓缓走到跟前,这才发现,跪着的正是姜鹤。
她不知道姜鹤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姜鹤失了发冠,仅用一条黑色的布条将发束起,只留鬓边白发。
他脸颊瘦削,下巴坚毅薄唇紧抿,双目通红,身上的铠甲沾着斑驳血迹,铠甲之下的身躯清瘦异常。
越是靠近,血腥味越发浓重。
谢荼绕过他,蹲在他的面前,发现他的手指早已磨破,血水顺着冻裂的泥土汩汩流进了被他挖出的泥坑。
“姜鹤,你在挖什么?”
尽管谢荼知道他听不见,可见到他这种魔怔的样子,仍然忍不住出声问道。
姜鹤埋头挖着,完全顾不上双手的惨样,越挖越深,越挖越深,直到他碰到一片布料。
那是……团花蜀锦,是“自己”被毒死后,姜鹤亲手帮“自己”换上的袄裙!
难道,这底下埋着的,是“自己”的尸骨?
谢荼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好些步,直到被一块儿石头绊倒在地。
触碰到布料的姜鹤动作猛然一顿,双目猩红一片,瞬间被泪水模糊。
四下寂静无声,只剩下姜鹤隐隐约约发出的啜泣声。
“对不起。”豆大的眼泪砸在冻结成冰的泥土里,姜鹤哽咽出声,“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他重新提起双手,加快了挖掘的动作。
一炷香之后,谢荼被埋在乱葬岗里尸骨才被挖了出来。
大约已经过了许久,谢荼的尸身早已腐烂化成森森白骨,只因是中毒而亡,尸骨上陈列着点点黑点。
许是因为风化了的缘故,姜鹤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白骨,那截白骨便应声折断,碎成渣滓。
姜鹤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攥紧了那件团花蜀锦袄裙,将泥坑里的白骨尽数捡起放在其中,细致扎好确定全无遗漏后,这才怀抱起那团花蜀锦袄裙,颤声道:
“谢荼,我来带你回家!”
谢荼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为之动容。
姜鹤,他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他的那一身血水,那满头斑驳的头发,无一不预示着“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
四周静悄悄,谢荼定定地看着姜鹤抱着那一团东西,步履蹒跚,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