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他无意中听见车厢里仿佛有点怪异动静,心里恍惚,居然错过了路口。
薛放道:“早知道就叫斧头来。”他打量了一下街面,“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再往南,还敢弄错你就自个儿下去。找地方玩儿去吧。”
马车终于出了城,往十里鸡鸣庄去。
杨仪为免尴尬,便抱着双臂,做假寐状。
横竖眼不见心不烦。
薛放也没再如何,杨仪只听到耳畔窸窸窣窣,偶尔是他的衣袖蹭拖过身上。
她小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他手里拿着那根束腰带,打量了会儿,又送回了袖子里。
杨仪松了口气。
鸡鸣十里庄,马车停下。
薛放跳下地,接了杨仪下车。昨儿事发后,苦主一家被吓得半死,连夜寻了个地方,搬过去了。
外头院门上贴着巡检司的封条,不许闲人进出。
薛放把封条扯落,推开门。
远远地正有几个村民对着这里指指点点,眼见薛放公然撕落封条,顿时一哄而散。
屋内的尸首早已经给巡检司仵作收走了,可才进屋门,便仍有一股极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
薛放一停,赶忙从袖子里把那块帕子拿出来:“快把口鼻遮住。”
杨仪看见那帕子上的胭脂红跟眉黛黑,想到他说自己气色不好,便道:“我不用。”
薛放却也聪明,飞快地把手帕折成三角,不由分说给杨仪挡在脸上:“我还记得当初在蓉塘,你也是这样的,怎么此时反而不用?你别小看这些臭气,这可是尸气,邪的很,你又是这样的身子,不小心点怎么成?听话。”
杨仪听他提起蓉塘的旧事,不免想起跟他初相识,那会儿怎能料到竟有今日。
又想起当时他顶着一脸大胡子,飞扬跋扈地走出来,她不由抿嘴一笑,幸而帕子遮住脸,薛放并未察觉。
他只小心握住杨仪的手腕,领着她向内:“原本是在这里。”
越靠近里屋,气味更浓烈了,就算隔着帕子,仍熏得人难受。
薛放指着里头的帐子:“尸首原本就靠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有几个人不知情,以为有人坐着,赶过去说话,结果都被吓得半死。”
杨仪打量这屋子:“死的是什么人?”
薛放在京畿巡检司接了案子后,便即刻调阅了卷宗,此刻说道:“是他们家儿子,年纪轻轻,大概是十三四岁,淹死的。”
杨仪道:“先前照县死的那些人都是怎样?可还记得?”
薛放皱眉回想:“我没认真看,当时毕竟萧师父在处理,只听说,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如果是凶手作案,那这凶手可真是不挑,好像只要是死人……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杨仪听着这话,心里有点别扭。
起初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觉着不自在,直到薛放拢着她出门的时候,她才想了起来。
死人,确实也有好处。
对于杨仪而言就有一个“好”的原因。
那正是之前她跟母亲洛蝶生活的时候,洛蝶为逼她医术精进,自然不会只叫杨仪读死书,三天两头,除了叫她剖一些兔,鸡,猫,犬乃至猪羊之类的外,偶尔,也会弄一具真正的尸首。
所以当初在蓉塘,杨仪面对“猴尸”,才会那样冷然面不改色。
她一走神,薛放即刻察觉:“怎么了?别被熏坏了吧。”
真要带她出门,院子外响起呼喝之声。
两人才走出屋门,就见院门口几个巡检司的人大步出来:“谁让你们……”
猛抬头见是薛放,顿时大惊:“十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