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心里落下好大块儿石头,嘴上却没好气地挤兑:“美国长途挺贵的吧?没什么事儿挂啦?”
“你就算了吧,”他声音土涩涩地,“护照我都交出去了。”
“闹得厉害吗?”没忍住还是问了。
“反正这会儿跟外头转着心情好,回去再说。”那边儿听着还有音乐声,哥们儿心情确实不错,“我到神农架了,好地方。”
“开着你的大赛欧?”
“这是赛欧吗?”他在路尊车仓里面朗笑,“我跟这儿停下立三脚架了。刚才路过邮局,寄了点东西给你。”
神农架特产?“野人吗?”
“给你点提示噢,第一,它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
我心里已经有数,故意跟他磨牙:“提示二呢?”
“第二,它能让你看见了就会想起我。”
“你送的东西我看见了还会想起谁?这也算提示~三是什么?”
“提示三,没有提示四了。”他捉弄地大笑,“哈哈,想着收到了给我短信啊。
“你……路上小心点儿…”
“嗯,你也是。BYE~”
曜石幽黑的浓重的纠缠不清的忧伤扩散开来,浸染我触碰它的冰凉指尖。不知是哪种理由,感觉它像一个造型怪异的句号,可能是来自星球的记忆,你看,英国人的句号是实心的,我们星球的语言里,句号可能就是这“8”字型。
也许有很多人曾以耀眼的姿态出现在我生命里,心不倾于斯,再精彩只不过是个丰满的龙套。爱情只能有两个主角,其一是我;另外那个,也确定了罢。会开满树的花,但却只能结一枚果。那株树已有二十余年开花的经历,最后结不结得出姻缘?
如果这真是结束的符号,就好了。
奇特的石头,眼望它垂悬在手腕之下时,某种情绪似乎真的得到了稀释。
不是魔法吗?
小郭还我U盘顺便调侃:“又对你那装天的葫芦作法哪?”
我拧头看他,拔高声调:“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还闹~来活儿了。”项目组长放下两夹文件在我桌面,“你的小高层封顶,检测回来制单,明早10点例会提审。”又转向另一边点兵。
小郭搓手:“南三环,空气怡人啊……”
一叠纸放在他头顶,组长以神之名惩罚幸灾乐祸的坏人:“郭郭,通州。”任务在小郭的哀嚎和附近同事的哄笑中分配完毕,组长停在我面前,搓着下巴审视项链上的钻石,“我都琢磨好几天了,这年头怎么兴把戒指挂脖子上?”
“家~好事将近了吧?”问这话的是刚接受了命运摆布的郭学献同志。
我笑他的日渐女人化,姆指尖套着那个小圈:“好事不是戴在这个位置的。”
旁边有女同事接话:“就是啊你们懂什么?现在要的就是这种别致。”
“不过家家啊,你们那位最近探班这么勤,戒指也送了,是不是真准备婚事了?”
“蒂凡尼的呢,诚意够哦!嫁了吧。”
“你们笨~家家戒指都收了,能不嫁吗?”
“说谁笨哪?大肚郭郭!你女朋友把戒指挂在脖子上算是接受求婚啊?”
“呜~~”小郭被触动脆弱的心弦,椅子滑回自己工位抽泣着:“我没有女朋友~~~~~”
郊区小队吃了午饭即可领车启程。我到工地取了交工报告,最后去看屋顶的防水排水情况,电梯还没装,踩着细根凉鞋歇了两气儿才从楼梯爬上去。真想四肢并用了,可是旁边还有监管,我勉强继续直立行走。下午回来摊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喘气儿都困难,脑子里就回想着上大学时候是怎么穿高跟鞋爬完香山的。拿手机看时间,意外发现欧娜发来的未读信息:妞儿,想着买电啊。
我坐爆了汽球般弹跳起来,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早上出门家里就剩两度电了,公司楼下就是农行,本来想着中午吃饭就顺便充卡,结果建了一上午地基模型,下午又耗得唯存半口真气。都五点了不知道银行还能不能充电卡,这回去她还不让我手电筒支持她日常活动!拿了背包拖着千斤之躯下楼碰运气,电梯口遇到神采奕奕的小郭,他竟然比我回来得还早!而且知道了我在工地的壮举,幸灾乐祸道:“听说某侠飞檐走壁上了16层?”
“没力气理你。”让他笑到底好了。
大笑了两声就仓促地变小,郭学献不好意思地盯着我身后:“秦总。”
秦堃没怪他影响公司形象:“笑什么这么开心?”
“家家下午累坏了,工地没有电梯,爬了16层上楼顶的。”
两个高工同情地对我一笑,这种事下工地经常,他们比这更高的怕也爬过。秦堃却笑容微僵,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向我点头:“你来一下。”
不行啊,我得买电去,要不今儿晚点蜡上网啊?没敢吱声,秦堃脸色不对,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跟钱程有关,心里一阵乱猜测,乖乖跟她上了20层。进办公室她欠头看我的鞋子:“就穿这双鞋爬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