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笑,“真贫你。”说着,大手胡撸一下我的头,还是站在那儿没动。
我躲开,边推他说:“我一看电视就知道你是不是干活去了。”
陈卫东走了,又是我一个人开始化疗。我现在心里真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不过现在是B占上风了。
手机响了,是陈卫东的短信:“你真的行么?”
“行!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A又占上风了。
“要不我试试安排一下,拖一拖再走?”陈卫东在矛盾。
“算了,你走吧,赶紧多干活,好给我挣钱,说不定什么时候要用钱呢。”
陈卫东真的走了。
化疗的第二天,我一下吐了四次,第三天吐了两次。我吐的次数刚好是我预定的6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这一次化疗的痛苦果然是大于第二次,而头发也几乎掉光了。但我坚持既定方针,每天早餐一定坚持吃够2两,越是吐越要多吃;午餐吃不下就吃菜、吃水果或者喝汤。
知道我又在化疗,朋友们也纷纷发来短信询问。我给朋友回短信:“第三战役打响,战斗有些艰难了。”
终于有难度了。来吧,化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是谁说的?是洪小冰……抄高尔基的。
好在我事前给自己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还有保肝期间我频繁请假的收获——我逛书店,买了很多书。我真是一天一本地看书,别人的故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加上不断有朋友发给我搞笑的短信,我把自己充实得没时间想“难受”二字,我告诉自己:度过最难受的第二天、第三天,这一次化疗就算又扛过来了。
这时候知道我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来看我的朋友也越来越勤,于是我更加有力地对自己进行催眠。我想,每天看书之余,我还要接电话、收发短信、会见友人、吃佳崴送来的饭、听病友讲故事,等等等等,然后顺便化化疗。就是的!化疗就是顺便而已!
那天,我正在“顺便”化疗的时候,薛涛手捧一本《圣经》来到我的床头。《圣经》是他的老父亲送给我的,他爸爸是淋巴癌,已经7年多了。他爸住院时得到一位天主教徒的帮助,出院后就信教了。他还说当年跟他爸爸一个病房的陶金,就是因为没有坚持常规治疗,相信神医巫术,结果英年早逝。所以,有时候坚持真理也需要勇气。
我说:“我知道,再难受我也不会放弃常规治疗的。”
薛涛看着我,顿了顿,很严肃地说:“挺佩服你。”
认识他大半辈子了,第一次听他这么正经地说话,我的心尖儿软了一下,双眼热了一下,但我在瞬间调整了情绪,我说:“别招我哭,说点儿高兴的。”
“行,说点儿高兴的,我看看有什么经典的段子。”薛涛边说边翻看手机。“算了,我给你讲一真事儿,是我一哥们。”薛涛收起手机,清清嗓子,开讲:
第三战役越发艰难(2)
“有一天,我这哥们回家发现同居三年的女友不辞而别,而且卷走所有财产,当然也没多少。哥们郁闷,想不明白。在家憋了三天,忽然想开了:‘靠,正好,这回咱还有机会搞搞一夜情了呢。’想到这,哥们穿好衣服,梳洗打扮一番,来到三里屯。
走在熙熙攘攘的酒吧街上,哥们有点晕,茫茫人海,我找谁去呀。正在他发愣的时候,马路对面一名打扮入时的女子也在愣愣地看着他。很快,两人的眼神儿就对上了。对视5秒钟之后,两人同时往对方处走,一会儿就在马路中间面对面了。女子先开口:‘600,没商量。’我这哥们想想,说:‘行,就600。’女子又说:‘我只上五星级酒店。’哥们心里算算,咬咬牙说:‘行。’
二人一起来到酒店,办了事儿。第二天早晨,哥们一睁眼,该女子已经不见了;再一看……”
我抢过话头儿说:“你哥们的手机手表钱包都不见了?”
薛涛缓缓地摇头,卖着关子。我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侧耳倾听的薛小白更着急:“快说啊,大哥。”
薛涛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哥们儿低头一看,自己枕头上放了600块钱。”薛涛加快语速,抢在我们爆笑之前说出结论:“哥们儿那叫一个郁闷呐——好容易下决心消费一把,结果还被别人给消费了。”
病房里一阵大笑,我们每个人都快笑出眼泪来了。我边笑边说:“你点儿真够背的,你认识的人,女孩儿没子宫,男孩儿又被消费。”我刚做完手术时,他曾说:“我认识两个,不,三个女孩都切子宫了,活得好好的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我知道他未必真的认识三个切除子宫的女孩儿,他是在宽慰我。
“挤兑人。”薛涛笑着轻轻拍一下床沿说:“打住,别笑了,要保持体力!”
我的朋友啊,面对我的时候,他们总是想方设法让我高兴,你看,连薛涛这种天天跟案件打交道的法制记者,现在都有层出不穷的笑话了;尽管我从未在朋友面前掉泪,也从未说过感谢的话,但我心里记着他们的好,我相信他们也知道我的心里有他们。我相信报答朋友的关心就是坚强地面对这次考验,并且最终经受住考验。
临走,薛涛告诉我:干灵芝切片煮水,每日三饮;同时还要每天坚持吃螺旋藻,吃制造那些高价药品、补品的原材料,经济又实惠,这就是他爸爸总结出来的方子。
薛涛刚走,对门儿一阵忙乱,是蓝青在抢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9月19日晚上,就是我出院的前一天,蓝青走了,没人想到她走得这么快。
结束第三次化疗,我回家休养。我最大的任务是教儿子识字,嘟嘟叫“玩”字。
“这个字念‘浪’。”为了让嘟嘟有感性认识,加强记忆,我举着识字卡片说:“嘟嘟1岁半时,妈妈和嘟嘟去海边玩儿,一排排白色的高高的水花就是‘浪花’,嘟嘟还踏‘浪’了呢。”嘟嘟想起来了,他两眼放光,热切地说:“妈妈,咱们一起去浪吧。”我避开儿子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自己去吧,妈妈一把年纪,就算了。”